那少年正是牛朋,他虽有心提防,却未料到对方竟能如此不着痕迹地将暗器发出,认穴之准,手段之毒,他出道以来见所未见,此刻见银针袭来,也只能拂袖勉力挡驾,但如何有时间出招将其尽数挡下,见针已近身,心下暗道:“我命休矣”。
亏得此时身旁一垢面少年窜出,挥动木版将银针截下大半,牛朋趁机闪身急退,“唰”长剑惊虹,只见银光瞬息闪现,“铛”“铛”“铛”“铛”几声,剩余几针尽皆被击落。李莫愁看见少年出剑的手法,瞳孔一缩,脚步轻移,竟做出个防御的姿态。
牛朋一剑在手,气势立时变了,而垢面少年立于身侧,替他守卫侧方,只听牛朋缓缓道:“久闻赤练仙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身旁少年杨过亦接口道:“大哥说得不错,一“贱”,名不虚传啊,尤其是这背后耍针的把戏,真是好看的紧诶”。
李莫愁冷笑道:“臭小子少耍贫嘴”,接着她又对持剑少年道:“你身手不错,不知你是全真教马、刘、丘、王哪一位的门下啊?”。牛朋呵呵一笑道:“都不是,既然今日不能善了,又何必多说,你我各凭本事作过”。杨过也道:“好,大哥,要死一块死,李莫愁你放马过来吧,看我们兄弟俩不把你打打个屁滚尿流”。
“好,既然你们找死,那我就早点送你们上路”,李莫愁勃然变色,话音刚落,却又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还有我,李莫愁,今日就是你杀了我,我做鬼也会来找你报仇的”,却是陆无双。
“哦,臭丫头,你果然在这”,李莫愁冷声道,不过随即她竟莞尔一笑,将刚挥开的拂尘又收了起来,向陆无双问道:“那本书呢?拿来”。
陆无双道:“给一个恶道士、一个臭叫化子抢去啦”。李莫愁暗吃一惊,她与丐帮虽无梁子,跟全真教的过节却是不小,素知丐帮与全真教渊源极深,这本“五毒秘传”落入了他们手中,那还了得?。
她登时怒道:“小贱人,早知你竟敢吃里爬外,我当年就该杀了你,哼,不过现在也不迟”,忽地欺身向前,拂尘猛力当头挥向陆无双,两人此时相距不过半丈,哪还容得她躲。
却在此时,“唰”“唰”“唰”李莫愁眼前剑幕闪现,直罩她身前要害,犀利快捷异常,此时她回招不及,竟不得不撤身后退。被一个年轻后辈逼退,她顿感面色无光,却不怒反而笑道:“好,好的很呐”。
陆无双心知,每当此时都是师父心地极为阴毒之时,怕是此刻已在思量用何种毒计折磨三人呢,想起师父的手段,她不由得背脊发凉,脸现惊惧,身体微微颤抖。
正当陆无双被李莫愁积威吓得面色苍白时,一个宽厚的手掌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将她拉至身后,她一时羞恼刚要挣扎,便听手的主人温声道:“不要怕,和她拼了就是”。她抬头一看,正是牛朋,她脸泛红晕,轻“恩”了一声,感受着对方手上传来的醇厚温暖的内力,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手被握在对方手里,一时心如鹿撞,不知如何是好。
李莫愁道:“凌波,我对付这俩小子,你去捉那个臭丫头,我定要看看他们有多大能耐,能阻止得了我李莫愁”,说罢挥动拂尘夹带着风势将小朋和杨过圈在里面。十几招一过,杨过没有兵器,修为亦差二人不少,他俩看似以多打少,实则每每被李莫愁窥得配合上的破绽反攻而入,他倒成了小朋的制肘。又过了十数招,二人险象环生,他也是聪慧之人,看出弊端,便猛攻两招在牛朋配合下跳出圈外,此后不断吵嚷,或扔些砖石碎木扰乱李莫愁心神。
此时洪凌波在另一侧与陆无双打成一片,只是她顾念师门情谊未曾下杀手,劝道:“师妹,放下武器,向师父赔罪吧,师父会念在多年的情分上,饶了你的”。
陆无双道:“师姐,别多说了,从今以后李莫愁再也不是我师父,要让我跟你回去,除非你杀了我”。
洪凌波见状叹道:“师妹,你这是何苦呢?跟师父做对是没有好下场的”,手上仍不紧不慢地攻击着。
之后见苦劝无果,洪凌波只得在李莫愁呵斥下加紧攻势,登时将陆无双压在下风,杨过见她频频遇险,而大哥这边两人的拼斗自己也插不上手,便拿了根树枝前来助阵,他剑法不俗,登时逼得洪凌波只能堪堪自保。
却听杨过边攻击边喊道:“老道姑,你的徒弟快要不行了,你再不救她,就被我一剑刺死了”,继而又道:“哎呀,好啊,好啊,我刺中她肩膀了”,“又刺中了啊”,“这下该死了吧”,“老道姑,你的徒弟快要死了,你看看她好惨呢”,只可惜李莫愁心如铁石,任他如何叫唤,兀自不为所动,只在杨过叫她“老道姑”时,面色凶戾,如欲择人而噬,令小朋暗暗心惊,怕她加害杨过,一顿抢攻,牵制她心神。
李莫愁并非不想分神他顾,只是牛朋剑法的精妙凌厉远超他的估计,之前听杨过叫“老道姑”时,她心头大怒,登时不管不顾,扬手便要发针,谁知稍一分神,对方剑势一化为三,三化为六,如流星蝴蝶般飘然破空,刺向她周身大穴,吓得她赶忙凝神格挡,哪还敢稍有懈怠,自此接连拆解了近百招,仍是不分胜负。
李莫愁骇异道:“好生厉害的少年,论全真剑法的精微纯正,他或许不如刘丘王,但却要强过孙不二些许了,更可怕的是这少年剑中蕴涵着见所未见的独特剑意,时而柔和缠绵,时而肃杀犀利,虽然飘忽散乱,但每次出现都令我心中微悸,这少年师承何人?而他究竟是谁,怎会如此了得?若是假以时日,岂非……?”。
其实若是一年前丘翳风走时没指点牛朋武学道路,那么现在的牛朋不可能给李莫愁带来如此大的压力。起初十几年里直至最后一次突破,牛朋都是按部就班的锤炼剑法,他自身资质颇佳,幼时中剧毒强化了体质,悟性虽非上乘,但水滴石穿,时日一长成就自也非同小可。
但自从丘翳风讲过独孤的故事后,他便在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做,在他看来,自己肯定没有把全真剑法的真正威力发挥出来,否则以他现在所会的剑法应该更厉害才对;他知道自己没有独孤前辈高绝的天资,那么自己就不能再走他的剑道之路,那么怎样才是适合自己的道路呢?过早想这个绝顶高手才会思考的问题,令他心力交瘁,脑中千头万绪的想法涌来,他如失神般一连枯坐了五日五夜,回想十几年来练剑的点点滴滴,双目血红的他无比地抑愤地使出了一套套的剑法,最后也分不清自己是在使的什么剑法,或者是不是剑法了,只在平日练功的峰顶状若狂魔的乱舞。
毫无疑问,那时他遇到了武道上最大的麻烦,走火入魔!不过有点不同,他是自主进入的,感受着体内沸腾的内息,他觉得心里有团火在烧,整个神志都已压抑的仿若要暴烈,继狂舞平息之后,他为了发泄全身的愤懑,挥出了有生以来迈至颠峰的一剑,就是这一剑让他犹如从天堂掉入了地狱,挥剑的下一刻身心俱空,软软的倒卧在峰顶。
眼泪狂流,他喃喃地念着:“竟是我练了十四年的起手式,呵呵,竟是我练了十四年的起手式啊”,毫无意识地重复了几十遍,脑中不断重演挥剑的一刻,忽然他坐起来道:“是起手式,哦,不,不是起手式”,他喃喃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哈哈哈哈!”。
下了峰顶之后,他的武学之道精炼成了八个字:“技精至一,破极而立”,虽然他的武学见识尚浅,然而其中所蕴涵的体悟,却是他第一次剑道认知的质变。自此以后,他的剑法修练在极端和正常之间徘徊,历经年余,突飞猛进,与昔日已无可比。
且说两方战斗,这边杨过和陆无双已经把洪凌波制服了,焦急地看着牛朋和李莫愁的争斗,二人的战斗已经到达白热化,周身或毒气弥漫或剑幕密布,以杨、陆的层次,想插手也插不进去,贸然行动只会白白送死。
牛朋实际上已经完全落入了下风,再斗上一阵必输无疑,周身密布的毒雾只要稍微吸入一点就会让战斗力大打折扣,更何况他已被逼着到达了功力的极限,而周围淡黑的毒雾还在不断从李莫愁掌心冒出,他只能拼尽全力舞动剑幕护住自己。
李莫愁左手“五毒神掌”极尽狠辣歹毒,右手拂尘犹如恶龙出洞,将牛朋死死困住,一招跟一招,一招快一招,不停抢攻,似乎生怕牛朋会再发出一招。
牛朋被压的死死的,形势岌岌可危,而反观李莫愁,只见她头顶蒸汽如笼,怕是也用上了全力,至少也用了大半功力,在奔涌鼓荡的内力催动下,左掌黑气笼罩,丝丝烟气散发,汇入周围空气中,当真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啊,噗——”,牛朋露出破绽被李莫愁的拂尘挥中倒飞出去,胸前到左肩衣衫尽碎,内里已血肉模糊。李莫愁大喜抢身跟上,拂尘当头挥下,眼里露出了屠灭仇家时一贯的喜悦。
可是她高兴太早了,一剑,只一剑,轻飘飘的一剑,仿若带着备尽呵护之意的一剑,“哧啦”一声划破了她右肋的衣服,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剑,轻轻松松就能躲开,然而她竟没有躲开,一道血箭顿时彪射了出来。
李莫愁脚尖点地抽身急退,待回跃数丈,闷哼一声几乎立地不稳,咬牙切齿道:“你——,好小子,够狠,你使的什么剑法?”,她暗自后悔惊怕,心道刚才实不该以身范险,若是直接使用冰魄银针了结了那少年,自己也不会受伤了。
牛朋吐出一口鲜血,一闪身来到杨过和陆无双跟前,吼道:“快走”。李莫愁轻柔地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随即只见十数枚银针急射而来,“铛”“铛”“铛”……“噗”却尽数被小朋挡下。
二人反应过来,自知远不是李莫愁对手逃才是上策,顾不得避嫌,杨过架起陆无双,连忙施展轻功拼命奔逃,几次回头均见牛朋坠在身后不远,,遂放下心来,又听牛朋吼道:“只管逃,我就跟在你们身后”,便一心亡命前奔。
不知奔了多久,并未见李莫愁跟来,二人终于喘了口气歇了下来。突听陆无双急切地叫道:“牛大哥呢?牛大哥不见了,不行,我要去找他”,说到后来已带了哭腔往回跑。杨过亦心下焦急,忙道:“喂,我跟你一起去”。
是以二人又沿路返回了石屋,不但未曾见到牛朋,便连李莫愁师徒也不知去向,直将他们急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