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驱车来到索菲亚教堂,果然,教堂前宾客如云,大家聚在教堂外的花圃中寒暄谈笑,场面热闹,气氛和谐适闲。一眼看过去,花丛簇拥间尽是些社会名流,达官贵人。可仔细一瞧,却有许多保镖打手隐于其间,只是穿着绅士,举止彬彬有礼,随意一瞥和宾客没有太大区别,但若是仔细打量,那眼中的杀气是藏匿不住的。戒备深严,并无异样,如此看来,这边并没有生什么事,一直提悬着的心也稍稍舒缓了些。不过,想到吕詹和金爷还对那边生的事情毫不知晓,若是对手趁机来个措手不及,他们肯定要吃亏,心中又不免忐忑不安起来。
得赶紧通知他们!起初我认为柱海会立马下车直奔教堂通知金爷,可出乎我意料,柱海只是驾着车子缓慢绕着外围的小道行驶,车子缓缓行驶,却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你在干嘛?赶紧通知金爷呀!”看着他不徐不急地驶着车,我急切地问道。
他没有答话。我拧着眉将视线从窗外移到他身上,这才现他眼睛微眯,凝神直视窗外,表情凝重,一副表情完全是洞察神情,我心中变得好奇起来。
车子就这么从教堂外驶过,来到教堂后面的一处偏僻角落才停了下来。
“为什么不直接停在前面?”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看他凌厉地开门下车,我也赶紧开门下车,跟在他身后大声地问道。
他却不顾我,自顾自地大步朝围栏走去。
“那边进不去,”几步之后,他硬声答道,却没有回头。
听了此话,我心中更是纳闷,也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正要跟上去再问个究竟,“嘭——嘭——嘭——”天空又炸响了礼花,我心中猛然一惊,婚礼开始了,只是,不知道在这轰鸣的礼炮声下,是否又隐藏着另一场血腥的杀戮。
柱海径直走到最未端那扇年久未开的小门前,拿起手中的枪,对准门上的挂锁“呯”地就是一枪,那锁便掉了下来,柱海推开门走了进去,面无表情。我不敢再细问,赶紧跟了上去。
此间树木茂密,风景怡人,若不是刚刚亲眼目睹了一场血腥的杀戮,心中恐惧万分,一心只想着要尽快通知吕詹和金爷,这里倒是一处难得的休闲佳所。我们顺着林子的小道朝教堂急赶。
“站住!”突然,身后一个不善的男声响起。
我转身一看,是一名身着礼服的男子,只是手持枪支对准着我。一看到那黑洞洞的枪口,我心中麻,慌忙摇着手颤抖地说道:“我不是坏人……你……你……把枪放下……”一面转过身去,想向柱海求助,却见身后并无柱海身影。
纳闷和不知如何是好之间,转头却看到柱海正从后面轻手轻脚地潜向我前面的男子。
“对不起,上面有吩咐,为了使婚礼顺利进行,可疑的人都不许进入……”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向我走来,手上的枪仍对准着我,而面上出现狡黠的笑容,我看着心惊胆颤,连连向后退去,也尽量使表情自然些,不要因为自己的眼神或举动将柱海暴露。火光石闪间,见柱海手腕一伸,将那男子脖子挟住,我还未及反应,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男子便瘫软在柱海身上,瞳孔放大,面目狰狞,嘴角还溢出暗血,手上的枪随之掉落,在石板上出“当”地一声,柱海不以为然,眼神一凛,面无表情地将那男子往旁边一推,那男子便滚入灌木之中。
他身手如此果断娴熟,我看得两眼呆,霎那间浑身冰凉。
柱海没有理会我,自顾自地继续向前疾步跑去。我跟在他身后,种种疑问陷入心头,一团乱麻却理不清头绪却也无暇细想。
“当——当——当——”教堂的大钟敲响,隐隐传来唱诗班天籁的吟唱,圣洁的婚礼仪式开始举行。
“不好!唐糖不能嫁给姓吕的!”柱海听到钟声,眉头紧皱低喃了一句,说话间拔腿就往教堂方向跑去。
他要干什么?我跟在后面,也随之跑了起来。柱海跑得快,我根本追不上他,短短一下子功夫,他就不见了踪影,我顺着小道终于跑到出了树林,眼前一片郁郁葱葱地草坪,生气昂然。刚才满场的宾客此时都已经聚集在教堂中,为一场圣洁的婚礼共作见证,只有部分保镖还在室外巡逻视察,大概此处安全防范周全细致,对于我们,那些保镖认为我们是一直在这里的客人,倒不像刚才林里的保镖那般紧张对峙。
不知道柱海究竟去了哪里,我只想着赶紧通知吕詹或金爷,千万别让人再有可趁之机的好。于是赶紧往教堂大门跑去。刚跑到大门口,便再见到柱海身影,此时他已经到了教堂里,我不假思索,提着裙子也想跑进教堂。此时,唐糖正在音乐声中,扶着自己父亲的手徐徐朝站在牧师前的吕詹走去。那场面圣洁且高。唐糖仿佛是个来到尘世的仙子,超凡月兑俗。再看向柱海,他已经从侧面靠向神坛,在离神坛不远处时,突然拔出枪来,对冲了站在神坛前的吕詹,我不知为何,心下一惊,大叫:“吕詹小心!”
“呯——”地一声枪声乍起。宾客们尖叫着跑出大门,场面登时混乱不堪。
“唐糖——”我难以抑制地大声叫了起来,见扑在吕詹身上的唐糖身子缓缓软瘫下去,心中惊惧万分。柱海朝吕詹开枪,唐糖竟然毫不犹豫地扑到了吕詹身前,替吕詹挡下了那一枪。
“抓住他!抓住他!”场内场外的保镖听到枪声,立马警戒地将柱海围住。“呯呯——”两声,柱海放枪打死两个向他靠近的保镖,然后迅速地转身,从窗户跳了出去。在跳窗前的一刻,我却见他回眸朝吕詹怀中的唐糖看了一眼,那眼神中有心痛,有无奈,有难舍,却也有愤恨。
他的眼神,让我瞬间恍然大悟。原来,那个我认为的仇家、劲敌、所谓的想要独揽乾坤的“第三大帮派”,背后的主谋,真正的操纵者不是别人,正是吕詹!
心中震惊得让我浑身颤抖。邂逅、示爱、虔诚求婚、雨中长跪、盛况婚礼……甚至包括今天绚烂的礼炮,都是假象!全是他一手安排的假象!
不敢再作思量,此时只是担心唐糖生命安危,我挤过涌动地人流,朝唐糖奔去。此时唐糖虚瘫,下半身躺在地上,上半身被吕詹抱在臂中。“唐糖,唐糖,”我奔到他们面前,蹲下来看到唐糖洁白的婚纱上,胸前大块血红,预示着生命正在消亡。
“詹,你不要生我的气,我真的是太喜欢你了……”气若游丝间,她仍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向爱人道着歉。殊不知,因为她的爱情,因为她的任性,她的家族已经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吕詹虽然抱着她,也看着她,但是面上并无表情。我拧眉打量,但实在看不出他有任何情绪。
“我不是存心骗你的,”唐糖虚弱无力,却向吕詹道着歉。我心中替唐糖苦楚,没有任何一种欺骗比吕詹对她的欺骗更加丧心病狂!
“这个男人有什么好!”想到唐糖的处境和吕詹对她的残忍,我再已难耐,月兑口而出道,觉得心痛万分。抬头看向仍抱着唐糖的吕詹,只觉得他是豺狼虎豹,心中震撼,此时对他却不是惧怕,而是憎恨,自内心的憎恨。他抬头看过我,一瞥之下竟会让人有淡定适闲的感觉。如此不显喜怒,让我更加心如刀绞,唐糖为他付出了那么多,此时此刻,他就没有一丝内疚和惭愧吗?不!他没有!他心中肯定万分得意,得意他隐忍薄、得意他手段高明,得意他大获全胜;他的心中必定在笑,笑着我们的无知,笑着我们的天真,笑着我们竟然会相信所谓的爱情。
你不值!我想对唐糖说,但是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我实在不忍心说出口。我不敢告诉他一切都是吕詹的阴谋诡计,我不知道,如果她知道这是吕詹的阴谋,她会怎么办?她会如何面对?她会将自己置于何地?她又怎么去面对她的家族,怎么去面对他的父亲?
真相,太可怕了!
“他很好,自从见到他,他就是我心里的王子,所以,我一直要求自己做公主,因为只有公主才能配得上王子,”她说着,面上露出了淡淡的幸福的笑容。
“你看你为了一个男人,弄得自己身上洞洞孔孔的,还流了那么多血,你……太傻了,”我声音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
“竹子,”唐糖伸出手来,我赶紧会意地拉住她的手,“我从小娇生惯养,要什么有什么,从来没和别人抢过什么,原来,争抢真的很累……”她虚弱地说着,“你……也原谅我好吗?我只是……只是太喜欢他了,”说话间,眼睛已经打不开,却仍动了动头,想要看向吕詹。
“竹子,你说要知道一个人爱不爱自己,看他是怎么抱自己的便知道了,你看,他正在抱着我,用心地抱着我……”唐糖喃喃地说道,有些陷入昏迷,“只是,为什么,他总是只会在你面前时才抱我呢?”
“竹子,竹子,”迷糊中,唐糖叫了我几声,我贴了过去,答道:“唐糖,我在这里!”
“其实我知道你们的……这辈子,把他让给我,下辈子,我再也不和你抢了,可以吗?”她闭着眼央求道,我听后只觉得沉痛和心酸,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可以吗?”唐糖声音更加虚弱,“可以吗?”她一遍又一遍地催促着让我回答。
“嗯,”我闭上眼,点头回答道。若这是唐糖最后的心愿,那就让她带着这个美丽的梦而去吧。
“你真好,”她一面说着,一面却拉过我的手,也拉过吕詹的手,慢慢地,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我们俩的手扣到了一起,“帮我看好他,我有点困,想睡一会儿……”说着,拉着我们的手骤然垂落。
“唐糖!唐糖!”我急切地叫喊道。
“唐糖,”身后,苏老爷也叫了声女儿的名字,然后说道:“你这个傻孩子……”那语气有沉痛,有无奈,也有疼惜,却听不出半点责怪。我转过身,才注意到他注视着女儿,而双手扶着长条桌子,面色苍白,动作艰难,仿佛要以手支撑才能稳住身体。
突然,“噗——”地一声,嘴里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见他踉跄地偏了偏身体,我慌张地跑过去扶住他,“苏老爷,你怎么了?”
他只是摆了摆手,稳住身子,问道:“唐糖她?”
“还有气,”吕詹抢先回答道,仍旧看不出喜怒。
“吕当家,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无所谓,整个苏家,我都可以双手奉上,只是,请你尽快送唐糖去医院!”苏老爷面容抽搐,仿佛忍受着莫大的痛苦,嘴角的血也慢慢溢了出来。
“事到如今,你还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吕詹不答反问。
“请你,送唐糖去医院!”苏老爷再次肯求道。
“不到半小时,你便会毒身亡,”吕詹嘴角轻扯,轻描淡写地说道,似乎在提醒对手还是为自己早作打算的好。
这时,苏老爷放开我的手,突然,只听“啪——”地一声,他跪倒在吕詹面前,说道:“我苏金洪半百一生,从未向任何人服软低头过,今天,我给你跪下,求你……”说到此,他顿了顿,咬紧牙,“求詹爷,救我女儿一命,我苏某人感激不尽!”
听过苏老爷的话,我心中震撼,强悍如斯,一生从未受制于他人,今天,家破人亡,全拜吕詹所赐,此时的他,心中必定对吕詹痛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抽吕詹的筋,扒吕詹的皮,但是,为了女儿能活一命,却要俯下跪,屈膝求人,情何以堪?又何以自容?!
吕詹面无表情,眼中平静无波。
“吕……当家的……”眼见一对父女此时凄惨境况,我也余心不忍,当即也要向吕詹下跪求情。却见吕詹没有再说一句话,将唐糖打横抱起,疾步走了出去。
“大恩不言谢!”在吕詹经过我们身边时,只听见苏老爷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女儿就交给吕当家的了,”说话间,嘴角又溢出了大口的鲜血。
“苏老爷,”我焦急地叫了声他。
“帮我照顾唐糖,”他拍了拍我的手,用着一种慈父的语气说道。
然后身子一歪,整个人轰然倒地。
“苏老爷!苏老爷!”我叫喊起来,大力地摇晃着他。他一只手落下,恰好放在我的面前,厚厚的皮套里,藏着的那只断指仍旧若隐若现……那不仅代表着对唐糖的疼爱,也代表着对吕詹的宽容呀!
是对唐糖的心疼?是对世事的无奈?是对苏老爷的感动?是对吕詹冷莫的痛恨?心中五味陈杂,却也百感莫辨,不知孰是孰非?我能做的,只是将苏老爷的遗体摆正,然后狠狠地咬过嘴唇,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