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鼎四周张望,似乎在找什么。要等的人并非迟到,是他自己太过心急来早了而已。十点钟方向,目标出现了。对方穿一件黑色紧身恤衫,着一条青绿色斑点的古老军裤,脚踏一双黑色皮短靴,手戴黑色的皮手套,腰系一条纯棕色皮带,左肩部绑一个纯棕色皮护肩。
秦文炎远远就听见明成鼎的叫喊。只见明上身穿一件淡米黄色的机修焊工工作服,穿一条浅棕色的多袋悠闲裤,脚踏一双棕黑色登高鞋,手戴浅棕黑色露指皮手套,挥手时可看见其腰部系一条棕黑色皮带。远远看上去既随和又威武,但是走近了便会发现一些倪端——浑身都是袋子。本来悠闲裤就有六个袋子,加上机修焊工工作服原来的两个,他还不够,在工作服上月复部位置缝上两个宽匕首型的,肩臂上也有两个,一个是真的,一个是假的,假的上面还有厂标,不过被改剩两个字:无料;认真数一数,总共十二个袋子。“谁说的,”他指一指自己的后背,“上面这个可以装下几本杂志。”凡是看见他的人,无不开口笑,就连平日不苟言笑的秦文炎也让人家看见了大牙。
两人向东面走,明成鼎沿路都用手抓头发,嘻嘻地去到河边。
“东西带齐了吗?”秦文炎问。
“别看我两手空空,实际上是史上最合格的书童。”
“那好,出发了。”两人跳上小船去。
一叶扁舟飘在江面上,水流多快它就飘多快,一直流往东方。
他们离开后不久,织袋街便发生了“血染硬币案”。案情大概为这样,简而概括之:一个抢劫银行的罪犯由于太过匆忙,只拿走了一袋硬币,还没数清楚,警察就到了。在押罪犯回去的时候,一个大块头警官对犯人又打又踢,途中又大意,竟让他跑掉了。当天傍晚,丧心病狂的罪犯找到下了班的大块头警官,两人厮杀至同归于尽。
织袋街很多人都认识那个罪犯,那是一个工匠,名字叫萧刚。人们总是看见他和一个智障青年一起,所以记忆就特别深刻。现在萧出了事,智障青年蓝安收到一份遣送回乡的通知书。
两人同乡,在遥远的北方。蓝安自小是个孤儿,十岁的时候头部受过重伤,变成了一个白痴,善良的萧刚收留了他,从此以叔侄相称。有一天,一个善长人翁愿意出钱,帮助安到南方接受新的治疗方法。新的智障治疗法必须要求一个新的语言环境——充分利用了祖国的方言——萧不必跟到南方去,但是他说,只要不和安说话就行了。这种方法效果极佳,安的智商由五岁提升到十岁,但窘境刚有一点好转,萧就出事了。
处理完案子,政府就把蓝安遣送回乡。安坐着回乡的车子,车身白色并贴有红色的贴纸,有点像以前的救护车,就是没有闪光灯。那些车子破旧不堪,座位生锈却无比光滑,脚边还有禾杆,冬天不觉得怎么,一到了五、六月空气潮湿,气味就越发难闻。安和几个人,都是些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人坐在一起,忍受着各种各样的酸辛,希望早一天回到故乡。如果经常在夜里开车的人对这种车子见怪不怪,但是谁也不知道这些车子驶到哪里去。
黑夜里,江面亮着一点,不像是月亮的倒影,也不是萤火之光,它是一盏油灯。油灯旁边有两个人,一个正在整理衣冠,另一个则闭目养神。
闭目的人突然一睁开眼睛,已经看不见岸边的灯火了。
“我想你这身衣服为全世界独一无二。”秦文炎说。
“因为家里穷……我先到朗工路买来上衣,然后放在织袋街,接着到步行街买悠闲裤,到皮具城买露指皮手套,都天热了嘛……而后到冒险工具店买登高鞋,最后回到织袋街,袋子刚刚缝好。早上九点出门,办完事就差不多十点了。”
“真不愧当过书店管理员,连时间也分配得很好。”
“谢谢夸奖!”……
“现在多少点了?”
明看了一下怀表,“二十二点。”
“睡吧。”
“嗯。”明成鼎睡在船头,秦文炎睡在船尾。其实明整晚都没有睡着,心里惦挂着家。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明就从船底活舱取出两条较大的鱼,生好火,烧起来。从远方看过去,烟与雾形成别致的画境美。
香气从船头飘到船尾,秦文炎闻及,也醒了。
“早安。”明说。
“早安。”
洗涮后,两人大口大口地吃鱼。他们一边吃一边聊武术,文认为,实战最好用长虹贯日拳,以对手的太阳穴为目标,从而一招致命。明则认为战斗无非是让对手失去战斗力,怀星袭月掌专攻敌人丹田穴,命中时使对手形成一轮弯月。争论不果,两人都站起来,准备试一试。站起的一刻,旁边一道庞大的黑影经过。分散了一下注意力,文首先反应过来,一拳向明打去。
“好狡猾!”明迎住他的拳,把其向自己身后一拽。文就在这时,向后打了一拳,眼看就打在明的太阳穴上。明眼疾手快,挡住了对方的攻击,也使出绝招。命中了,但是对方的拳太厉害,形成一道冲力,两人一起掉在水里。
他听见各种各样的人对自己笑,笑得很大声,突然,眼前漆黑一片,而且越来越黑……不!他一下睁开眼睛,才发现在水中,也发现了同伴秦文炎。文向某个地方指了指,他连忙点头。
两条人影潜到一艘豪华游轮边,其中一个人从袋子拿出钩绳,勾住了船的护栏。两人一先一后沿着绳子爬上去,后面那个人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因为他的袋子装满水,重得要死。水洒在甲板上,两人终于上船了。明成鼎坐在地上拼命喘气,大约休息了两分钟,有一队人忽然围上来,秦文炎手脚麻利,一跃回到水里去。几十支枪向水面开火,明也被一支手枪指住。他抬头一看,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你可知道在公海潜入私人船只会有什么后果?”声音婉约动听,是个妙龄少女。
“不知道。”
“好!等我把另一个捉住,就一块处死。……来人啊,把他关起来。”少女的手下如狼似虎,把明承鼎扔进了牢里。
不用秦文炎讲,明也猜到如此野蛮乃一条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