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过了三条街,跑过了一座桥,甚至超过了一头奔驰的毛驴。他觉得风在脑后呼呼直响,心在嗓子眼儿往外直跳,肩上扛着的包袱压力山大……等他面色惨白地跑到西城门口,那名伙计已经坐在马上,扬起了鞭子。他看见庞小皇的模样,咧开嘴乐了:“瞧您跑的,真不容易!”
庞小皇喘着气道:“让各位久等了,实在抱歉,我家离得忒远。”
“赶紧上来吧您哪,就剩一个座了。”
庞小皇几乎是滚上了车,靠着最外面坐下,心里想:我太胖了,能少吃点就好了。待气喘得顺畅些,他才定睛朝车里打量。车厢两旁的布帘都卷了起来,八月的晨光透过窗棱格子洒进来,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通红通红。庞小皇露齿而笑,向众人点头示意,却发现老老少少都对他怒容满面,仿佛他们在海拉尔输光了钱一样。他尴尬地收回笑容,发现对面的男子也在打量他。
此人二十岁上下年纪,眉目清秀,衣衫褴褛,分明是名落魄穷书生。书生落落大方地向他拱了拱手,道:“兄台,这厢有礼了。”
庞小皇没念过几年书,不知如何还礼,只跟着道:“有礼有礼。”
“兄台,你这袋子都快撑破了,香气四溢,惹人遐想,可都是些食物?”
庞小皇低头一看,袋子塞得鼓鼓囊囊,味道挺大,觉得不好意思,便说:“我胃口大,所以多带了些干粮,让你笑话了。”
书生道:“兄台体格健壮,饱食多餐自是应当。小弟现有一事相请,不知方不方便?”
“你讲好了。”
“不瞒兄台,小弟眼下月复中空空,尚未用过早餐,好不难受。昨夜也是半颗米粒未进。不知兄台可否匀些干粮予我充饥?”
庞小皇听明白了:这番话虽然讲得斯文,其实是讨饭吃的意思。看书生这副寒酸相,想必也没有付钱的打算。他倒挺大方,当即打开口袋,从中取出一只烧鸡和两只包子,说道:“老兄,我正巧也没吃呢,不如咱们一同吃吧。”撕下半只鸡,加上两只包子,一并递给书生。书生也不客气,双手接过食物,道了声谢,立刻就往嘴里塞。
风卷残云片刻功夫,书生心满意足道:“兄台,到合肥这一路上,少不了咱们互相周济。大恩不言谢,小弟必定谨记在心。”
庞小皇点了点头,继续吃完自己的半只鸡,心里想:这是吃定我了不成?书人的脸皮可比我厚多了。唉,就是可惜了我的那些银票!以后得过紧巴日子了……他扭脸朝外面望去,海拉尔的西城门在身后越来越小,城墙在晨光沐浴下显得古老而庄严……他觉得自己有些困了,眼皮开始上下打架,书生的说话声在对面模糊而遥远:“兄台,小弟的名字叫做祁霖。祁连山的‘祁’,天降甘霖的‘霖’,日后请多关照。还没请教兄台高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