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指责,颜红只笑了笑:“不,我没有占据他的心房,只是唤醒了他灵魂深处沉睡着的至真之爱,那是广怀众生的深情。在他将欲入魔之时,是我涤清了他灵魂之中的恶意,使他的灵魂纯净的如圣贤一般无尘。因为幽囚使我心意不爽,那倒不假,所怀怨恨用无比深重来形容,也算不得过分。封印的力量使我多年以来长眠梦中。是他的痛苦撕裂了我睡时的沉静,把我从长久的安眠中唤醒。出于对他不幸遭遇的同情,我就放任了钻石之心被造铸成剑时而衍生出的暴戮之欲,借助怨恨之情在他心中化生为血之怨咒,降下魔之临世的灾难给他的对手。”
看了看多愁面上的表情,稍迟片刻又说:“至于后来他要怎样,那是他自己的心意。作为一个旁观者,我也觉得那样的理想,也正适用于这个污秽的时代。灭除所有罪恶,重塑洁净世界,是很祟高的信念呢,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好指责的。”
“这个理想固然是好,只是非得用整个时代的人的生命作为牺牲,来实现那个洁净世界的诞生,作为能够自由思想的我们,宁可不要那个新世界。”多愁望着颜红,坚定了心念之后又说:“此时的他如临时的神般孤高,平静似封冻万年的冰川,那里还有一点愤怒的心绪存在。从他的言语中,可以清楚的知道,他已完全失去了人之与生俱有的那一面。灭除当世所有的生灵,建立完全纯洁之世。这样的打算,恐怕是连神明也不会萌生的想法吧?”
对此见解,颜红可不以为然:“神明在天,拥有绝对的力量。众生顶礼膜拜,认为他们仁爱无限,会使用大能降下福祚,保佑世间弱小。事实上他们并没有众生想象的那么伟岸和可赞。扶助弱小,他们为之不屑,灭除罪恶,他们更倾向于用鲜血来清洗大地。之跟你的心上人现在的言行举止无二。他现在所使用的力量,仅仅只是剑之杀欲的破发之力,尚且不及他灵魂深度觉醒之后,得到的全部力量的百分之一呢!”
早前多愁只以为凄凉是因为弑心之剑魔性的蛊惑,才陷入了如此疯狂的境地,使用这难以臆测的力量发泄着心中的愤恨之情。只是没有想到,现在是他在操纵着弑心之剑,对抗七珍灵元的聚合之力。拥有强过对手百倍的实力,仍然隐忍不发,仅仅只是单单想要看看所怨恨的人,在濒临末路之时死命挣扎,而又希望渐失的绝望表情吗?
抑或是心中仍存着爱,迟迟的在等待,故此才又纵容了弱小对手勇气的泛滥。所有的期许,或许就是为了再看一眼那个人呢!
至到此时,多愁才算完全明白了凄凉的心意,许多在心中纠缠不清的感触,一瞬之间尽释成无。不由得急切的望向颜红的身后,希望能看到那个人的身影:“从来没有至清的灵魂,他也只是个人,此时伟岸如临世的神,其实他内心的单薄,仍如冬初的冰那样脆弱。我想寻回最初的他。”
可她的身后只有无限深的次元空间,空旷绝无,一片死寂。难免焦急起来:“他在那里,我一定要找到他,让他觉醒,不要再干傻事了!”
颜红笑了笑,没再表达什么异议。偏转过身,目光飘向斜里很远的地方,对多愁说了一句:“只怕看到了他**的灵魂,你会失望的。”
抬手指了指:“看,他就在那!”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多愁果然看到了那个身形,因为只是灵魂的幽影,这样看来似是无限的高大和深远,寂寞的立伫在空寂的星云之上,面目深掩在时空的暗影里。浑身上下散发着浅浅的银色光芒,本该纯洁无限,却被一种说不出来有多诡异的影象笼罩着,或是因此难以看清他的脸,和那脸上的表情也说不定。
在他的身后一个巨大的血色光影若隐若现,形貌狰狞,正用无数的触手系连着这个高大的灵魂,生怕他会逃了似的紧紧缠处。再往上看,那个影象的本来面目渐渐呈现,形象依稀可辨,竟然也是那样的熟识!
一个山堆样大小的头颅上,一颗山头样大小的眼睛突出额前,张开足以吞下整个皇城的大嘴,仰往向天,似乎愤怒已极,正咆哮着向神明示威,两边獠牙兀自耸动。这不正是从血云的旋涡里钻出来,企图进入人世间的那个释放出邪灵的怪物吗?
再看那个人的灵魂,光影越来越暗,不由得惊问出口:“他这是怎么了呀!”
颜红耸了耸肩:“他被血兽的触手抓住了,如果失去弑心之剑的护持,马上便会沦为它的傀儡,成为这只冥妖进入人世间的纽带。”
多愁的思绪又开始有些混乱了:“血兽,冥妖,血兽,难道是传说中那只生于冥河之里,专以咀嚼人类灵魂为生的怪物吗?”
颜红看着她的眼睛,嗯哼了声,又望了望那个巨大的影象,十分确定的告诉她说:“你猜想的不错,正是那个家伙。贪婪、残暴、凶猛,偏偏又拥有不灭之灵,和强大到致令神明侧目的力量。如果被它的触手抓住,是经过十世轮回也难摆月兑的梦魇呢!”
多愁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在传说中,它不是被神明封印在了无限之深的冰川下面,永世不得解月兑了吗?怎么可能又回到了此世之间!”
颜红“哦”了一声:“传说多半会与事实有些出入,它并未被封印在冰川之下,而是被放逐到了无限之深的异次空间。出手的也不是神明,而是冥界三巨头。它本是由堕落在冥河之中的灵魂们,仍很不甘的怨息所化生出的怪物,窜到血河之里饮血为食,长出了八千触手和无限巨大的体躯。因为它的存在吸收了不少弥散在冥界里的怨息,冥王就允许了它的存在。但很明确的告诫它,不许再回到冥河里去,胡作非为。
开始它倒还算听话,躺在血河里逍遥度日,饿了就吃,困了就睡,烦了就打几个滚,摆弄几朵浪花。随着时间的流移,它的力量也在不知不觉中增强。有了力量,它便不在安分守已,偷偷的潜回到冥河之中,咀嚼落入水中的灵魂,以期获得更强大的力量。这令掌管冥王军的潘多拉小姐非常生气,勒令冥界三巨头把它扔出冥界。作为对违背冥王意旨的惩罚,让它独自漂流在空无一物又无限之深的异次元空间,永受饥饿之苦。
它就游荡在这时空的边缘,伺机重返众生界。对于血的敏感是它返回的唯一希望。今日此时,血流成河,就给予了它这个机会。它本想借着血气把身体透进入世间,由于那个人理性的及时回归和灵魂的深度觉醒,得到了圣贤封存在圣器里的力量,成为比肩圣肾的存在,能力已和神明无二,切断了空间之门,又把它踢了出去。也因为那个人心中的怨息未平,使得它有机可趁,用数以千计的触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的灵魂,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
“它不能这样对他,”说着,多愁已泪如雨下:“我一定要把他从那带回来!”就要移步上前,落足之间,忽然发现那影象离自己是如此的遥远。时空的界限便是一寸距离,相对于身处于这个空间的人类来说,也不啻于几百光年的相隔。
多愁明白这些,知道只凭自己的力量,即便是穷尽一生光阴,那也别想靠近他的灵魂一步。失望之际,黯然垂首,哽咽无语。转过脸来,望向身旁的颜红,用一种已经是乞怜的口吻央求着说:“是你引领我到这里,又让我看到这些,你一定有办法解救他的灵魂,是吗?”
颜红耸了耸肩,有些无奈的说:“现在的我也爱莫能助啊。”
多愁仍然不肯相信:“巫女一生下来,就具备了超越众生的灵力,可以使用异世的力量,应该说与生俱有着不可臆测的能力。如果修行得当的话,在很短的时间里便能得到比媲神明和圣贤的力量。对付一只冥妖,根本就是手到擒来的小事情吧!”
颜红倒是不否认这些:“你说的原本没错,只是现在的我灵魂与身体被时间和空间同时隔离着,分开两地。即便只是灵魂也遭受着封印,幽独在这被造铸成剑的圣器里,能够使用的力量不足千分之一。尚且连已经受到损伤的圣器都冲破不了,何况是要应对饱受千年饥饿,已是满月复怨恨的怨生怪物呢!”
“那我可该怎么办啊!”望着血兽阴影笼罩下的凄凉的灵魂,多愁难已禁住眼中的泪水,一个劲的淌落,仍不肯放弃寄托在颜红身上的希望:“你一定有办法使他的灵魂摆月兑掉冥妖触手的缠绕,你一定要帮帮我!”
颜红目光落注到她一直拥在怀里的那支花儿,凝视了片刻,才说:“当年圣贤把我的灵魂封印于此的时候说过,当真爱之花再度展放之时,会有个满怀深情的女子来寻求帮助。做为给予她帮助的前提,她会先帮助我解开真龙之谜。这是使我能够摆月兑此间封印的唯一机缘。难道他们所说的这个机缘,就是你今日的到来吗?”
所谓的真爱之花,是人心中最深情思的凝具,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朵,然而数千年来也不曾见过,或是听说过有盛开了一朵。后世的人们只当这是一个传说。听说了这些,多愁才又想起这档子事来,把那支玫瑰递到她的面前,有些不大确定的问:“是这一朵吗?”
颜红点了点头,面上掠起缕难得的欣喜之情:“对,正是这一朵。人心之中最深情思的凝具,所怀之爱将永传不朽的象征。真爱之花,圣贤们平等的赠于众生,在他们出生之时埋一粒种子在他们的心中,希冀使之开遍大地,净化日渐浑浊的世风。事实上一千年也很难见上会有一朵盛开,大半的种子没能发芽,就遗失在了荒芜的心田中。有一些发了芽,并孕育出了骨朵,可在尘污满布的世间,没能起到净化世风的作用不说,反被沾染枯萎成灰。更有一些因为根植的心田积毒太深,花儿开时已变成了致命的毒药。真的很令圣贤们难过呢!”
多愁原先并不知道这花的来历,只道是一件稀世的奇珍,看了数百遍,怎么看怎么不像俗世之物。若说是玉琢而成,那选用的材质怎么看也不像是玉,若说是天然一朵灵秀,为何经久不衰,仍似刚刚盛开。也曾听说过真爱之花,却不曾想过近万年来所盛开的一朵,是为自己而含苞待放。念转及此,更加的伤心,倘若当初自己感悟到这花儿上所寄予的情意,拉着他手与之偕老,可该会是怎样的幸福与美满啊。
当下,心中只有一个念想,使劲的擦干了眼泪问她:“真爱之花至今含苞未放,说明他心中的爱仍未有过动摇。这花的根就生在他的心上吧,有这花的引领,我是不是就能够去到他的身边?”
颜红点了点头:“这花牵连着他的思念,同时也蕴籍着圣贤的祝福。弑心之剑的本体原本就是圣器钻石之心,也加注着圣贤的祝福,两者灵犀共通。你可以很轻易的去到他的跟前,并打动他亦渐冷漠的心,使他消减去对此世之人的厌憎。这样,或许就能说服他放弃那个重建新世界的念想。”
说到这看了看多愁面上的表情,稍顿片刻,又缓缓而言:“不过这样做了,一定会使他放开弑心之剑,那样的话,他也一定会死在你丈夫的神兵之下。值时,由于他本神的丧失,血兽就会趁虚而入,侵占这个身躯,以此为连接,进入人世之间。”
闻言,多愁又踌躇了:“我要唤他回来,不是去要他死啊!”
颜红挑了下眉毛,非常认真的告诉他说:“他回不来了,你不想他死,活在这个时代的所有人全都得死。你想去到他的身旁,不就是要阻止他意欲建立新世界的狂想吗?”
多愁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可我真的不想他死,更不想他成为血兽的傀儡。”
听说这话,颜红却笑了:“死并不仅仅意味着结束,也是另一个开始呢。他今日的死,也正是为了来日的重生啊。我可以把他的身体带入囚禁着我的圣器里,使他仍然能够得到圣贤之力的护持,让灵魂进入安眠。这样的话,血兽就没有机会乘虚而入了。你解开真龙之谜时,就是我的灵魂摆月兑封印之时,也是这个人的重生之时。因为这约定,你的时间将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殒,你会美丽如初,拥有人类最美丽的十八岁的身体,至到你的心愿了时。”
多愁望着远方那个人的灵魂,眼中闪动着一种说不出的柔情,似入梦里,喃喃自语:“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也没什么好遗憾了,那时候我只要再看一眼他过去的样子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