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江路大步走向从房间里出来的尚雅,满脸焦急。
他这副样子放在外面一定让人惊得连下巴都掉下来。四大企业的继承人里,江路最为年长,又是江勰亲自教出来的,深喑“八面玲珑”的真谛,平时吊儿郎当的,但是任何能把天捅下来的事情到他那里就如同喝水的小事一般,他处理时连表情都懒得变一下。有一次高层的机密被人泄露出来,江氏面临倒闭的危机而江勰偏偏正在巴黎,江路听到消息后懒洋洋地下了几条命令,然后甩手悠闲地和朋友们去斗地主了……
直至这次危机迅速解决,人们才认识到这个满脸不正经的年轻人有多可怕。有人说,江路是不会严肃的,可真正了解他的人知道,江路的不严肃仅限于除他妹妹外的一切。一旦碰上秦犀思这个软肋,他就会变成绝不容人侵犯的狮子,任何想把爪子伸过去的人下场都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尚雅看着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我很担心”的江路,皱着眉摇摇头:“不太好。伤口有感染的趋势,加上长时间的冻伤,现在发了高烧。并且,她似乎受了不小的刺激,这种情况下不送医院的话……可能危及生命。”
江路沉默了几秒,声音沉下来:“送她去医院。”
站在一边的管家急忙阻止道:“少爷,小姐是不能去医院的。”
“不,送她去。无论如何我要她没事。”江路坚决地说。
想到刚刚在自己怀里颤抖着哭泣的她,江路无声地握紧了拳。
这是去世的姑姑留给他唯一的珍宝,是他发过誓要好好保护的妹妹,所以,他绝对要她安好无恙。
医院内。
几个小时的折腾后,秦犀思的状况终于稳定下来。江路坐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这时的秦犀思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那份孤傲,她的脸色苍白,还能看见隐约的泪痕。
半年的重新相处后,江路知道,现在的秦犀思不过是挂上了一张冷冰冰的假脸,其实仍是那个心地善良的丫头。在别人看来她不需要任何人,学习好、相貌好、身手好,就算在南城都能凭借一己之力顽强生存,如同雪莲,绽放在酷寒地带,华美高贵。
在他眼里却不是。
她是齐家懂事最早的孩子,因为被寄予厚望所以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为了记住那些杂七杂八的礼仪常常熬夜到凌晨;为了更好地促成齐氏的合同练习复杂的辞令整整**,那时她才不到六岁。过早接触这个世界的她,被逼着练出了察言观色的本领,承受着他人无法想象的重担。
所以当江路的父母因车祸双双去世时,她没有说那些“节哀顺变”的话,而是默默地陪着他到道场,跟他痛快地打了一架。
所以当齐庭盛在旧人丧期未过的时候正大光明地带着新妻出现在宴会上时,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愤怒地质问而是以正当理由提前结束了宴会,保住了齐氏的颜面。
这样善解人意的女生,却将自己的委屈和泪水全部放在自己心底,从不去奢望他人的温暖,固执得让人心疼。
“傻丫头。”江路轻声说。
秦犀思皱皱眉,睡得很不安稳。
“哥哥……”她喃喃道,泪水又濡湿了睫毛。
江路下意识地答“嗯”,不料却将她惊醒。他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正要转身去叫医生,却发现自己的袖子上传来弱弱的力道。他疑惑地回头,看到的是她惊慌的脸。
“我要回家……为什么要送我来医院……”
江路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可秦犀思却更加害怕,她缩回手,挣扎着想从床上跳下:“我不要呆在这儿……放我出去,我要回家……”
身边的仪器刺耳地尖叫起来,江路急忙俯身拦住她:“冷静点,有我在这里!这里是季城!”
秦犀思恍若未闻,她推开江路,向后缩过去,嘴里念叨着:“不要过来!不要……”
话未说完,她已晕了过去。
“医生!”江路奔了出去,大声吼道。
医生护士们很快赶了过来,在做了简单的判断后,主治医生肃了脸。
“刺激性昏厥,准备抢救!”
秦犀思迅速被从病房里推出,江路跟在后面,只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他被拦在手术室外,过了很久都没有缓过神来。他有些后悔为什么送她来医院,要知道她从未对他撒过谎,可自己却一意孤行。
“江路。”有人打断了他的思绪。
“爷爷。”江路习惯性地行了一礼,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去,“都怪我……”
江勰拍拍他的肩膀,另一道声音已经急切地响起:“她怎么样了?”
“苏佩晨?你不是在外地……”江路讶异地看向另一个人。
“一会儿再说这个,她怎么样?”苏佩晨握紧拳头,神情紧张。
江路犹豫了一下,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实情。江勰跌坐在椅子上,面色沉郁。苏佩晨一拳砸在墙上,一字一顿地念道:“齐庭盛。好,我记住了。”
因为担心江勰的身体,江路打电话让江远来接他回去,自己和苏佩晨则在医院内守候。漫长的等待后,医生终于出来了。
他向他们两个说了句什么,江路还来不及反应,他又说了些什么,然后轻轻摇头。
江路的脑子里突然像有一只钟被撞了一下,嗡嗡直响。他和苏佩晨对视,彼此都看到了另一方眼里的茫然失措。
怎么会,为什么……要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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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犀思第一次有些许意识时,只觉得除了听觉外其余几感都在天边,无法抓住。
耳边传来江路清晰的怒声:“我一定要去齐家!别拦我!他凭什么这样?他有没有良心啊!”
秦犀思大惊,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再次沉沉地睡过去。
等她彻底清醒的时候,那种有心无力的感觉终于没再纠缠她。她缓缓睁开眼睛,突然间的光线让她不太适应。
“醒了吗?羽丫头,放心,我们已经回家了。”江路语气欣喜。
“你去齐家了?”秦犀思急切地问道,声音还有些嘶哑。
江路的面色沉了沉,摇摇头,“还是你比较重要。你啊,什么时候才能多操心一下自己?”
秦犀思知道他在生气,努力地笑了笑说:“好啦,我不是没事吗?”
“没事?”江路冷哼,“你看看自己的脸,白得跟纸一样,右边脸还肿着呢,这样也叫没事?”
“你一去把事情闹大了怎么办?你那火脾气,还不得把齐家掀起来。”秦犀思说。
“就你有理。以后再这个样子,我绝对不管你,爱怎么样都是你活该。”江路白了她一眼。
秦犀思知道他在生气,并且自己理亏,索性乖乖地不再辩驳。江路对她这种“反正我错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的招数毫无办法,转身拉开了门,冲着外面叫道:“苏傻缺,她醒了。”
秦犀思心里沉了一下,不自在地别过头去。
他不是还有十多天才回来吗?
昨晚的电话她还没忘,还没有准备好要怎样去面对他,现实就砸在她头上……却没有干脆砸死她,好避免这个尴尬的会面。
苏佩晨刚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用力别过头不去看他的秦犀思。他看向江路,对方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然后利落地出了房间。
然后,这里死寂了两分钟。
苏佩晨干咳一声,打破了沉默问道:“生气了吗?”
“没有。”秦犀思声音淡淡的。
“嗯,让我想想,”苏佩晨坐到床边,“你在齐家受了委屈,大半夜一个人孤零零走在路上,可是想要找我寻求安慰的时候,却听到了别的女人的声音……对吗?”
秦犀思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明明自己很清楚,却敢这么光明正大毫不愧疚地说出来的人,怕也只有苏佩晨这么一个了。
“果然生气了。我说……给我个机会解释好吗?”苏佩晨问道,用的却是陈述句的语气。
“苏大少爷还是忙好自己的事情吧,不需要管我。”秦犀思撇嘴。
苏大少爷?苏佩晨一挑眉,俯身凑近她,语气有些微愠:“你叫我什么?再说一次试试看?”
秦犀思被脖颈上突然的热气吓得一缩,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瞬间蹙起了眉头。
“走开。”秦犀思气道。
“把称呼改过来,不然别想。”苏佩晨干脆整个人坐到了床上,看着背对他的秦犀思说。
秦犀思纹丝不动。
“羽儿,你改不改?”苏佩晨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
她还有生气的精神,这让他微微放下心来,起了兴致想逗一逗她。
秦犀思不知道苏佩晨的心思,她只是突然觉得很委屈而且很烦躁,不想说话,可苏佩晨出奇地有耐心,一直坐在她身后盯着她,不等她回答不罢休。
“我想休息,你不说话的话就先出去吧。”许久,她轻声说。
“你还没回答我呢,等你改了称呼我还要解释昨天……”
秦犀思打断他,声音有些发颤:“苏佩晨,这么耍我很好玩是吗?你身边有多少女的我明白,所以你不想说的话也犯不着这么膈应我。我真的很累,麻烦你出去好吗?”
“我……”苏佩晨一愣,不知道怎么接话。
“江路哥会照顾我的,你还是……忙你的工作去吧。”秦犀思说得很慢很慢,却最终没有控制好语调。
“你,你哭了?”苏佩晨吓了一跳,转到另一面看她的正脸,用手指擦掉她的眼泪。
他们在一起后,他以为她再不会在清醒的状态下如此哭泣,可他想错了。
就算她成为了那个有一身尖刺的冷面女,却也仍然有这样的一面——
脆弱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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