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儿,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南文云的问话越发地严厉起来。
南素柔心中暗骂糟糕,不仅仅她瞧出了南文云不高兴,一旁的南康东也看出来了,他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帮腔道:“叔叔,您也别这么生气嘛,小侄也是相信像堂妹这样的女儿家未必就比男儿差,像堂妹这样小小年纪识字懂礼的女儿家可不多,想来是在平时闲暇的时候,瞧了很多生意方面的书吧?”
这话听起来好似在帮南素柔说话,但实际上就是故意落井下石,火上浇油。
果不其然,南文云听了南康东的话,更加生气了。“哼,你一个女孩子懂什么,你要是会做生意,那母猪都会爬树了。”南文云最是瞧不起商人,骨子里清高的意识更加不喜欢唯一的孩子染指这低贱的事情。
最讨厌父亲口口声声的那“你一个女孩子懂什么?”“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南素柔心里一寒,心中对这样瞧不起女人又无能的父亲更是不待见了。
“爹,要是我真能做好,母猪也不会爬树呢,您这话就是要把话说死了,怎么能拿完全不同性质的事情来类比?”南素柔月眉轻轻一挑,撅着嘴,好似小孩子不服气地说辞。
若不是南文云自己身体上有毛病不能生出更多的子嗣,他估计根本就不会疼爱南素柔,谁让南素柔是他唯一的孩子?他心中一定是觉得老天爷不公平,本来就觉得憋屈了,唯一的孩子还想染指低贱的商业,这真是祸不单行。
“你?”南文云气结,伸出手指指着她,却半天说不出话来,然后转向秋玉隐,开始转移责备道:“夫人,你平时都是怎么教导柔儿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就只知道研究那些歪门邪道,还敢顶嘴。”
“爹,您一把年纪了还没学好,遇到事情就只知道怪娘不好,我这可是遗传您的本质,所谓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南素柔面上一阵冰寒,盯着南文云,对他遇到事情再度将责任推卸到母亲身上的行为极为不齿。
南素柔前世的时候就是太懦弱了,面对这样无能又白痴的父亲,竟然没有反抗过,得到后来的结果也是咎由自取,她发过誓,今生绝对不再重复那种命运,南文云还想用迂腐的思想左右她?那得看看有没有那心机和手段了。
南文云面上的表情扭曲了,瞬间冷哼一声,甩了筷子连招呼不打地走人了,留下南康东一个人面对着他家的女人,场面一阵尴尬。
秋玉隐面上勉强一笑,对着南康东说抱歉,让他看笑话了,然后继续布菜,想来南康东后来也吃得味同嚼蜡,不多时便起身告辞。
看南康东的样子,恐怕是刚刚南文云还没有把钱全都给他,今天他的计划泡汤了,虽然改日他还是会想办法过来,但是南素柔是觉得能拖一时是一时,她还需要一点时间准备后路。
待南康东离了南府,秋玉隐拉着南素柔来到南素柔的荷香院,一进屋就心惊胆战地说:“柔儿,你变了。”
以前的南素柔活泼归活泼,但到底是个听话乖巧的孩子,而且胆小没主见,就算是受了委屈,也会勉强受着,之后才会悄悄告知母亲,但现在,她竟然……
虽然南素柔刚刚帮秋玉隐说话,让秋玉隐心里很是高兴,但南素柔骂自己的父亲,于情于理都是不对的,常言道:子不言父之过,而且在这样的世间,男子为尊,女子就算知道丈夫做的不对,最多只能劝慰,若是无法改变,也只能明知是错,也要照办,这才能凸显为人主母的贤惠。
“娘,女儿以前虽然懦弱,但到底不是傻子,我瞧着堂兄来咱们家就没安好心,我不喜欢他,亏的父亲还这么信他,以父亲这种心性,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呢。”南素柔不着痕迹的解释着,以后她“变”得还更多,这会儿得铺垫一下,免得母亲担惊受怕,她又再度撒娇:“娘,难道你讨厌女儿这样吗?女儿是心疼您。”
秋玉隐听了她的话,心里一暖,“喜欢,但是,柔儿呀,你知道你父亲他自尊心极强,最是受不得咱们忤逆他的意思,以后还是少顶撞他一些吧。”
趁热打铁,南素柔轻声问:“娘,今天在餐桌上,我是认真的,我听说舅舅他们在您出嫁的时候给了您不少值钱的田庄和铺子,那地契可是在你手上?”
这可是南素柔前世的时候曾经听母亲说过的,母亲一直很宝贝这些东西,压根就没让父亲知道,所以这些财产没被骗走,还能让他们家支撑几年,现在她急着赚钱,面前这又是自家母亲,她便硬着头皮说了。
秋玉隐乍一听到她说的话,顿时惊愕了起来,“柔儿,你是在哪儿听说的?”她一边说着,还一边东张西望,发现丫头婆子早就不在旁边伺候,屋里只有母女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秋玉隐是真的害怕,生怕被南文云知道,又把那些铺子田庄盘剥了去,非要卖了钱,再把钱都借给那不靠谱的南康东。
南素柔瞧出了母亲的顾虑,小声道:“母亲是担心父亲会像今儿一样,把拿到手的田庄和铺子的地契一股脑儿卖了换钱么?您放心,我没那么愚蠢,而且我也不会告诉父亲的。”
“嘘,这话你可不能让你父亲听到了。”秋玉隐赶紧小声警告。
南素柔严肃地望着自家娘亲,道:“娘,你很清楚,咱们家底本就支撑不了几年了,这次要是全部的钱借给那个不学无术的堂兄,绝对是有去无回的,但父亲对他能获得利益可是深信不疑的,所以,您劝也是没用的,什么时候,咱们都得为自己打算。”
这句话简直是说到秋玉隐的心坎去了,但她还是有疑虑:“柔儿,你那堂兄要借钱的事情本就只有你父亲和我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南素柔也没有隐瞒,只将自己今儿是要去找她,却见戒备森严,所以爬树偷听的事情老老实实的交代了一番。
“你呀,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见南素柔没有受什么伤,秋玉隐这才放了心,虽然惊愕,但更多的是赞赏和欣喜。
秋玉隐心里高兴女儿聪明伶俐,但同时地又开始担心了起来:“你父亲小气又固执,我今儿也说了,这天底下哪里有掉馅饼这种好事?这事情,我根本就劝不动他,他是一家之主,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南素柔轻声劝道:“娘,您是主母,您只需要主内就是了,父亲那个人根本就不懂后宅家务事,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幸亏您有先见之明没有把私房钱都拿出来,要不然一旦出事了,真的就丝毫没有退路了,而且以父亲的性子,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儿,他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错,一定会怪您当初没管好钱财,让他犯傻了。”
南素柔面色一片平静地分析着自家父亲的为人,又道:“娘,您私底下的那些田庄和铺子,咱们私底下好好经营,不让他知道,他拿给堂兄的那些钱,咱们别想着那白眼狼堂兄会主动还回来了,父亲这种性子,是必须吃教训的,到时候钱打水漂,没钱没势,他总会学乖,咱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整个家,没必要跟他一起犯傻。”
秋玉隐听了,转忧为喜,低声道:“嗯,你说的有理,咱们这也是为了这个家。”然而,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又好似想到了什么,随即又问:“这该怎么经营才好,平日里那些庄子上和那些铺子里都是咱们秋家的老人,我对生意之事并不太了解,每月也就月结的时候从账房那边拿些盈利,你打算怎么做?”
“娘,明日带我去门买东西,顺便带我去各个铺子和庄子瞧瞧。”南素柔淡淡地回应着。
“好。”秋玉隐发觉了女儿的冷静和稳重,更是明白,女儿并非一时兴起,而是认真的,她嫁给南文云这么多年,第一次由衷感到欣慰,那就是,女儿没有继承了南文云的愚蠢和懦弱,她当然怎么也没有想到,女儿曾经是跟南文云一样懦弱和愚蠢的,只是现在,有什么东西已经改变了……
南素柔又低声道:“今儿,我看堂兄离开的时候满脸不甘,父亲这次究竟拿走了多少钱,用晚膳之前其实时间很充足,父亲可以把准备好的银票都给堂兄的,但看堂兄那表情,好似还拿不够。”
秋玉隐轻笑一声:“你父亲本就是清贵出身,你爷爷女乃女乃留给他的东西都被你大伯父一家私吞了,他一气之下才离开了云州南府,这么些年来,靠他那点俸禄,咱们家能有什么钱?可就是因为他爱面子四处炫耀,现在就算出去说咱们家没钱,也没几个人信,今儿我把账簿和钱庄信物都交出去了,他能拿到的也不过是不足千两银子,已经是咱们家的家当了,再说了,那些庄子和铺子,就算要换成现银,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找得到买主,这还得缓几天呢,你堂兄今日就算能拿到钱,那也不会是你父亲拿走的全部。”
听了这句话,南素柔冷笑一声:“哼,原来如此,那位堂兄是不相信咱们家只有那么点儿钱,所以不甘心吧,娘,您放心,他若是不甘心还要再来,别说是再借钱,被他骗过去的,女儿也会想办法把它骗回来,到时候,若是真能拿回那些钱,您就悄悄收着,别让父亲知道,不管父亲怎么闹腾,咱们自己关起门来幸福只有自己知道,何必非要让外人以为咱们家钱多得没处花?”
秋玉隐看到这样的南素柔,心中大感欣慰,她并不是以夫为天的女人,出嫁前更是泼辣,最后嫁给南文云这样无能的男人,她把性子收敛了一些,但骨子里还是瞧不起南文云的,对她来说,嫁给南文云最大的好处,就是上头不用伺候公婆,下边孩子也没有几个需要照顾,只要照顾好家里几口人,就平安了。
在外人眼里南文云是个清廉不纳妾的好夫君,可只有秋玉隐才知道,南文云哪里是不想纳妾,他是那方面不行,好面子不敢纳妾,免得自己丢人的事情被传出去,这样还全了自己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南素柔经历这么多,自然是已经十分了解自己的父母,母亲秋玉隐是靠谱的,至于她的父亲南文云,他算不得恶人,但那秉性和处事方式确实也让人受不了,这种人自然有更让人头疼的人来整治,她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