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青文穿着便衣,青衣磊落,他身形修长,气质秀雅,就站在离姚善宝不远的地方,静静看着她。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一张俊秀的脸此时含着怒气,拳头也攥得紧紧的,似是有一股子怒火要随时爆发似的。
旁边的萧皓容见了,赶紧扬声唤道:“小妹!”
姚善宝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赶紧转过头来看,结果就看见一脸怒气的卓青文正双眼喷火地看着自己。姚善宝觉得,这卓三哥此时的表现,就跟自己是那红杏出墙的小媳妇一样,心里暗暗有些不爽。
挣扎着从大傻子背上跳下来,姚善宝跑过去跟萧皓容打招呼:“姐夫,你怎么来了?记得你们八月就得考试了,不要留在书院复习功课吗?”想了想,半开玩笑道,“还是想我大姐啦?”
萧皓容堂堂七尺男儿,愣是被姚善宝说得不好意思起来,他看了卓青文一眼,也有些替好兄弟打抱不平起来:“小妹,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可以跟男子那般拉拉扯扯的?这么多人瞧着呢,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往后名誉往哪里放?”
说了小姨妹一顿,萧皓容心想,算是给卓青文一个台阶下了吧,又做和事老,拍了拍卓青文肩膀,笑着道:“她连成人礼还没办呢,就是一孩子,你一大老爷们的,怎么跟孩子较起真来?快些别板着脸了,来,握手言和吧。”
呵呵……握手言和,姚善宝有些无语。
卓青文动了子,果然伸出手去,不过他不是跟姚善宝握手言和的,而是……而是伸手轻轻抚了抚她耳边散落下来的碎发。
姚善宝一怔,反应过来便退了一步,只笑着打哈哈道:“三哥,二哥不是去叫你们的吗?咦,他人呢?”
卓青文手尴尬地收回手,说道:“他说两位婶子去街上逛了,怕她们迷路,先去找她们了。”
“哦~”算是应了一声,姚善宝又问道,“这次回来,三哥打算在村里呆几天啊?”
卓青文垂眸仔细瞧着姚善宝这张明丽的脸,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这具小小的身子,他也再熟悉不过。以前的时候,他每次从书院回去,都会偷偷将小可怜虫带到村子边的小树林去,然后拿出从城里买来的好吃的糕点给小可怜虫吃。
那个时候的小可怜虫有些呆呆的,可能是被欺负惯了,总是不爱说话,不过只要一见到吃的,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就会发出光来。
如果你不给她吃,她不会主动要吃的,她只会一直眼巴巴地瞅着食物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他很心疼小可怜虫,看着她瘦弱的身子,他就想将她养得胖胖的,他就下定决心,以后等自己有出息了,一定将小可怜虫娶回家。
可是如今小可怜虫长大了,她虽然依旧好好地站在自己跟前,但她再也不是过去的可怜虫了。
以前的可怜虫,总会跟一只小尾巴一眼,紧紧黏在他身后,粘糯糯的声音喊着:“青文哥哥,你什么时候会再回来?”
那个时候的他,总会很舍不得地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宠溺地揉着她的头发:“你要等我,要一直等我,等我考中了,就回来娶你。善宝,等你十五岁了你娘就会逼着你嫁人,别嫁好吗?你娘对你不好,她肯定会为了你二姐而将你随便嫁了的,你说什么都别嫁,就等着我。”
小可怜虫赶紧点头,很乖地说:“不嫁别人的,就嫁给青文哥哥,想跟着青文哥哥一辈子。”
而昔日说想要跟着他一辈子的人,如今就站在他眼前,可他却觉得她离得他好远好远。
卓青文很是想不明白,可怜虫她到底怎么了?莫非失忆不认识自己了?还是……她现在是真的喜欢上张家大傻子,想要嫁给他了?不可能!这不可能的!小可怜虫怎么会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真的很想知道。
卓青文觉得有些头疼,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挑眉望了姚善宝一眼,回答道:“没几天就是及笄礼了,等你过完及笄就回书院吧。”他眸光沉沉的,搭着眼皮子,目光一直落在姚善宝脸上,声音很静,却很沉,“善宝,别忘了我们之间的承诺。”
姚善宝也抬眸望了他一眼,想着,反正自己不是真正姚善宝的这件事已经告诉二哥了,如果三哥再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便也就告诉了他吧。姚善宝没接卓青文的话,只是微微撇过头去,此时大傻子走了过来,跟姚善宝并肩而站。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萧皓容觉得,瞧着这架势差不多真得打起来了。
好在此时两位婶子回来了,萧皓容赶紧扬声喊道:“在这边。”
姚何氏跟张大娘买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的,都是一些村子里没有的东西。姚何氏还特地去布庄给她们姐妹三儿一人扯了几尺布做衣裳,现在有钱的日子,过得可真舒心。
张大娘不但给自家老头子跟傻儿子买了东西,她还偷偷买个支蝴蝶簪子,趁没人在意的时候,偷偷往大傻子手里塞去。
大傻子见娘往自己手里塞东西,他浓眉一挑,执起手来,便看见一支蝴蝶簪子。这支簪子虽然材质及其普通,但收工还算精致,在这样的小县城里,该是值不少银子的。
“娘?”张君深手上攥着簪子,疑惑地望着自己娘亲,可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了,看了一旁姚善宝一眼,他唇角挑出一丝笑意来,“娘,我明白了。”
一行人,载着礼,叫了两辆马车,一路开开心心风风火火地往山清水秀的涟水村进发。
柳府中,柳相生的书房里,他淡紫华服着身,一双凤眸敛着光彩,正端端坐着,执笔作画。
府上虽然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但杀害父母的真凶已经伏法了,而父母也都安葬好,这事算是就这么过去了。想到金姨临死前跟他说过的话,柳相生攥住狼毫笔的手就紧了几分,娘……她还在人世间,她还活着。
金姨说,娘活得很好,而且说不定有一天,自己这巨大的财富可以帮到娘亲的忙,那说明娘亲嫁的是达官贵人?或者是……王侯将相的妻妾。
转眼间,一幅画已经作好,这是一幅少女采花图。
图上的少女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她所采的花,便是柳府花园里的花。少女明眸皓齿,身姿灵动,一双漂亮的杏眼中透着智慧的光芒。唇角荡漾着笑意,手肘处挽着竹篮,一边俯身采花一边嘴角好笑,唇边浅浅梨涡煞是可爱。
柳相生此时的心里觉得暖暖的,虽然亲娘还不知下落,可是,好歹是有个妹妹,跟他流着同样血液的妹妹。他们是兄妹,关系应该是比谁都亲的,他跟善宝之间的关系,应该比柳媚跟相州间还要好才对。
因为,他们是亲兄妹,他们才是真正的亲兄妹。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渴望亲情,虽然二弟相州对他敌意颇深,但他还是真情相待。就算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柳媚,他也是多方为她考虑的。自从娘走了之后,他一个人真的太孤独了,他渴望有亲人能够陪在身边,渴望!
好了,老天终于听到了他的心声,给了他一个那么完美的妹妹。
柳相生此时心情,就像外面的风光一样,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放下画卷,扬声道:“细蕊,你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清秀的少女轻步走了进来,停在离柳相生一定距离的地方,俯身请安道:“公子,您叫奴婢何事?”
柳相生先是问道:“金姨的后事可安排妥当了?”
细蕊说:“听了公子您的吩咐,奴婢都安排好了。金姨没有儿女,奴婢也安排了府上几个小厮为金姨哭灵。”
柳相生点头,又说:“没有几天便是姚姑娘的及笄礼,你去……”顿了顿,又摆手道,“算了,这事还是我自己来办吧,你先下去。”
“是。”细蕊俯身行礼,想了想,又说,“公子,您今天还没有去看二少爷呢。奴婢刚刚听紫菊说,二少爷的身体似乎好了很多,大小姐现在正带着他在花园里面逛。”
刚刚心思一直扑在姚善宝身上,听了细蕊这番一说,才想起相州来。
父亲没了,他是家里的嫡长子,自然而然做了父亲的继承人。再说,父亲在世的时候,一直培养的人是他,现在在跟各州生意场上打交道的人,也是他。父亲没有给他完整的亲情,但是却给了他坚强、独立跟财富。
想了想,柳相生起身道:“走,去花园。”
柳府花园里,病秧子柳相生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一会儿指着池塘里的鲤鱼问那是什么,一会儿又指着花问春天都过了为什么它还在开,又问咱们府上为什么这么大……总之病秧子变成话唠了,叽叽喳喳叫了不停。
“姐,我有一个想法。”柳相生眨巴着眼睛,一脸讨好地望着自己姐姐柳媚。
“什么想法啊?”柳媚望了他一眼,伸出手来牵着他的手,将他从池塘边上拽回来,“那边危险,你过来一点,好好走路。”
柳相州听姐姐的话,赶紧远离了池塘,只嘿嘿笑着说:“姐,我觉得我不适合呆在家里,你看,我身体都好了,我觉得我可以帮着柳相生打理生意上的事情。”
“我不准!”柳媚想都没想,一口回绝道,“你以为你现在能站起来走路了就是身体好了?哼,善宝妹妹可说了,就你这身体,至少得养上个半年。我可告诉你啊,半年之内你不许出柳府大门一步。”
“凭什么呀?”柳相州懊恼,不干了,一把甩开柳媚的手,“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姐姐啊?为什么那个黄毛小丫头说什么你都信,而我说什么想做什么,你都不肯,你到底是谁的姐啊?”
柳媚说:“姐姐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你要是身体好了,爱怎样怎样,谁还管你?反正我不管,至少这半年来,你得听姐姐的。”
“反正我也不管,我就是不愿一直呆在这里,跟蹲大牢似的,每天一睁开眼见的就是这些人。”他气鼓鼓的,一**坐在一旁的石凳子上,赌气道,“换人,我要换人,这些丫头我见够了,我要换新的丫鬟。”
要换人?紫菊白梅急了,紫菊说:“二少爷,奴婢们侍候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怎么?”
“我怎么了?”柳相生心情不好,抓到机会就开始数落,他一根细长的手指指着白梅戳戳戳,“我姐说我也就算了,现在连你们这一个两个丫头都开始数落我,是不是都在盼着我早死啊?哼,我就知道,你们早就想去柳相生那里伺候着了,不就是见我有病嘛啊呸!”他赶紧吐了一口,抬脚使劲踩,“谁有病啊?谁有病啊?谁敢说我有病我跟谁急!”
紫菊被骂得哭笑不得,心里也知道二少爷不过是孩子脾气,她赶紧请罪道:“奴婢知错了,不过,奴婢愿意一直侍奉在二爷身边,也从没有打过离开二爷的主意。”又用手肘捣了捣白梅,用眼神小心示意,“你呢?”
白梅呆了一呆,赶紧点头:“是的,奴婢跟紫菊姐姐一样,奴婢也愿意一辈子都候在二爷身边。”
“一辈子?”柳相州可能是寂寞惯了,又找到茬了,开始数落白梅,他虚眯着眼睛,呵呵呵笑了几声,又伸出细长的手指来指着白梅,“哦~小爷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见小爷长得俊俏,想做爷的妾对不对?”
“啊!不是的不是的!”白梅吓死了,也羞死了,赶紧伸手使劲乱挥,“奴婢可从来不敢那么想,也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柳相州更怒了:“你凭什么不那么想?你有什么资格不那么想?你不想做小爷的妾,那你想做谁的妾?哈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哼,你一准是想做柳相生的妾!你见他有钱有势,见我没钱没权没势,所以你就想背叛我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白梅吓死了,觉得二少爷现在越来越恐怖了,她将手直挥,“奴婢,奴婢是说一辈子留在二爷身边当丫鬟。”
柳相州嗤之以鼻,哼道:“丫鬟都是年轻貌……”瞥了眼白梅那张貌不算太美的脸,撇了下嘴巴,“貌不是太美也罢了,再说了,谁老了还当丫鬟啊,老了的女人都成巫婆了。”
“相州,那你的意思是说,姐姐再过几年也成巫婆了?”柳媚抿着唇,抬手便去拧弟弟耳朵,“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便是这么骂自己的丫鬟的?柳相州,你真是能耐啊!”
柳相州被拧得哇哇直叫,这个时候,柳相生走了过来。
白梅紫菊见大少爷来了,赶紧给大少爷请安,柳相生抬了抬手,示意她们不必行礼了。
柳相生道:“柳媚,相州刚刚张口闭口都提小妾的事情,他是不是想纳一房妾氏了?他年岁也不小了,如果想的话,就在身边几个丫头中挑一个手脚伶俐的出来,也好近身伺候着。”
柳媚松了手,瞪着弟弟问:“是不是想了?”
柳相州飞瞪了柳相生一眼,昂着头说:“谁想啊?谁说就是谁想!大哥,你自己想娶媳妇了,何必拿我出来当幌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爹娘刚走,我哪能娶亲?你是不是故意的!”
柳相生点头说:“是,按理说需要替父母守孝二十七个月,只不过,你若真是想娶媳妇儿,在百日内给你娶亲,也不是不行。”
柳相州嘟囔道:“想娶你自己娶去,总之我不娶,我替爹娘守孝三年,你以后少拿我当幌子了。”白了柳相生一眼,龇牙笑道,“大哥,你是不是还想娶那个姚姑娘啊?人家都不搭理你,你还惦记着人家。”
柳媚望了柳相生一眼,也问道:“相生,你是不是?”
“不是!”柳相生一口回绝,若是搁今天之前,他确实是想的,可是现在,他只拿她当做亲妹妹看待,他望了柳媚一眼,说道,“柳媚,跟你商量个事,我想收姚姑娘为义妹,你觉得怎样?”
柳媚睁圆了一双眼睛,随即笑着道:“你自己拿主意便好了,你做事还需要问我吗?”她说,“只不过,相生,被你抢了个先,不然,我也想要善宝这个妹子。”
柳相生轻笑了一声,又道:“你我本来就是姐弟,我的妹妹自然也就是你的妹妹,还分得那么清做什么。”
柳媚轻微点了下头,神情颇为恍惚道:“是啊,爹娘不在了,往后就我们姐弟三人相依为命。相生,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呆在家里,往后相州还要多靠你照顾照顾。”
“他本来就是我的弟弟。”柳相生说,“照顾他,是应该的。”
柳相州觉得跟自己没什么事儿了,气得暴走,刚走没几步,就听柳相生说:“六月初六是姚姑娘成人礼,我呆会儿去选礼物,到时候带着礼去认妹妹。柳媚,你跟那个涟水村的赵阿牛到底打算怎么办?我已经派人打听过了,那赵家老两口根本从来没有承认你是他们的儿媳妇。”
柳媚苦笑道:“不管怎样,总之我跟叶信诚是再也没关系了,不可能再回叶家去。而虎子,我也是不会放手的。叶信诚他不只虎子一个儿子,所以,他任由我带着虎子回来,这样薄情寡义的男人,我柳媚,倒也是不稀罕。”
柳相生凝眸沉思,柳媚又说:“相生,我跟叶信诚这人生活了几年,他是个城府及深的人。我知道,你当初将我嫁给他是为了我好,我可以相信你,但是我不能相信叶信诚说的话。他这个人,沉浮商海多年,最善伪装跟演戏,有的时候,真不知道他那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对了相生,我听说咱们柳家在京城的生意出事了?”
柳相生颇为疲惫地点了点头:“是的,不过你放心,这事我已经着人去打理。”
柳媚唏嘘道:“多半是叶信诚背地里搞的鬼,当初他娶我,是为了叶家生意。如今休我,怕也是寻得了更好的合作伙伴。咱们柳家,一直以来都远离权贵,可是叶家不同,他们是攀附权贵。”
柳相生眸子深了几分,想到金姨说的话,他打算先去金姨房间里看看母亲这几年来跟金姨的来往书信。
“姐,你们是不是要出去玩啊?”见柳相生走了,柳相州嗒嗒嗒又跑到柳媚身边,挽住她的胳膊,亲热地摇晃起来,“姐,带着我一起去吧。”
柳媚质问:“刚刚不是还说善宝妹妹是黄毛小丫头的嘛?既然如此,她的及笄礼,你何必去?”
柳相州嘟囔一声,小声嘀咕道:“既然大哥都说收她做妹妹了,那我这个当二哥的怎能不带上礼物去?世人都知道这富甲一方的柳家有个能干的大公子柳相生,却从来没有人知道还有一个厉害的柳家二公子。现在我身体好了,也得走出去,让别人都知晓知晓我的名声!再说了,姐,那姚姑娘不也说要我多出去走走才好的嘛。”
“好了好了,真是的,叽叽喳喳的,头都被你吵疼了。”柳媚揉了揉眉心,伸手戳了下弟弟眉心,应道,“答应你便是。”
柳相州开心地拍起掌来,围着柳媚转圈圈:“好哦~有姐姐的感觉真是好啊!对了姐,我那小外甥呢?”他指的是虎子,“咱们柳家人的孩子,总不能一直留在别人家养吧?这次去了,得将虎子带回来。”
柳媚说:“涟水村的赵阿牛不是别人家,他是你姐夫。”
“我姐夫不是叶信诚嘛!”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捂住嘴巴,眼巴巴望着自己姐姐,又幽幽开口道,“姐,就算你跟那叶信诚再没有关系了,可是也不能嫁给一个村夫吧,这要是说出去,多不好啊。”
其实柳媚对赵阿牛这个人倒不是真有多少感情,只不过,当时在她跟虎子绝望之际,他救了他们母子。这赵阿牛待她是真心实意的好,只不过,她柳媚心里早已经有人了,以前叶信诚走不进她心里,现在赵阿牛依然不会。
“姐,你在想什么啊?”柳相州见柳媚痴痴望着某处,似是在想着什么心事似的,柳相州伸手在姐姐眼前挥了挥,“姐,其实我知道,你其实一直喜欢的是……”
“你住口!”柳媚秀眉皱起,斥责一声,见弟弟似乎被吓到了,她抿了下唇说,“好了,相州,姐姐的事情你也别管了。姐姐想了想,相生说的也对,得趁爹娘百日里给你找个媳妇,往后让你媳妇照顾你。”
“为什么啊?”柳相州不肯,一副恨恨的样子,咬牙切齿道,“相生说的对!相生说的对!怎么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啊?我不管,反正我不娶媳妇,我好不容易身子大好,我不得趁机玩一会儿啊?娶了媳妇,肯定得管着我!”
“你!”柳媚身子也刚刚好,站得时间长了头有些晕,她觉得眼前有些黑,险些没站稳。
“姐,你怎么了?”柳相州赶紧伸手去扶,将她扶到一边的石凳子上坐下,“姐,你也别替我操心了,我现在已经长大了,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总之,姐,以后你也别太辛苦,我可以照顾你跟虎子的。”
“好啦,相州。”柳媚顺了口气,虚弱地说,“姐姐今生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你跟虎子能够平平安安长大,希望相生可以幸福快乐。只要你们好了,姐姐就无所谓了。”
“姐……”柳相州很听话,轻轻抓起姐姐的手左右摇了起来,卖乖道,“放心吧,姐姐以后说什么我都听。”
“真的?”柳媚浅笑道,“那好,等善宝妹妹及笄礼过了,我便给你选门好的亲事。”
“啊?”柳相州扶额长叹,“苍天啊。”
涟水村内,村里的人见着了豪华宽敞的马车,个个都挤破了脑袋来看。
马车停在了姚家大房院子门口,然后从马车里出来了一群俊俏公子哥儿,看得村子里人眼睛都花了。
村里的年轻男子,大多是脚踩牛粪的庄稼汉,哪里有这般读书人的气质?
几位年轻男子中,村民们只认识卓家兄弟,都道那杨杏花是个有福气的人,男人那般出息。一边说着杨杏花,一边又想,这卓家三公子可还没娶媳妇呢,个个心里都打起了如意算盘来。
许绍清见周围围了不少村民,他很好奇,跑到姚善宝跟前问:“姚小妹,你说这些人围在这里叽叽喳喳都说的什么啊?他们好像都在指着我呢,是不是觉得我长得俊啊?”
姚善宝抚了抚额,顺便白了他一眼:“真没见过你这么臭美的男人!”
许绍清撇了下嘴巴,一双桃花眼又四周瞟了一下,他就觉得这些人是看着他的!随即朝着四周的少女们抛了几朵桃花,羞得那些少女个个捂着脸就跑了。
许绍清得意,越发觉得这些女子是来看自己的,于是快乐的哼起小歌来。
家里来的这么多城里的贵客,姚何氏觉得脸上十分有光,笑着张罗了一番,又扯着嗓子往院子里喊:“君宝,莲宝,娘回来了,快出来,看娘给你们带了什么好东西。”
姚君宝闻声就跑了出来,见着门口站了许多男子,她倒是有些害羞起来,在人群中找到萧皓容,她开心地跑了过去,抓着萧皓容的手说:“相公,怎么……他们不是衙门里的官差吗?怎么来我们家了?”
萧皓容伸手揉了揉妻子的头发,十分宠溺地道:“衙门里刚刚办了件大案子,鲁县令高兴,就放了卓云他们几天假。卓二哥是回来看嫂子的,他衙门里的兄弟刚好没事,就跟着来村里了。至于为什么一直站在我们家门口,怕是,想吃小妹做的菜吧。”
姚君宝属于怕生的人,再说姜荣跟许绍清上次来的时候,是穿着捕快衣服的,所以她还有些怵,只微微朝着那几人笑了笑,又道:“一群大男人站在咱们家门口也不好啊,二妹三妹还没有嫁人呢,叫村里人见到了,怕是会说闲话的。你也知道,村里家家户户的都爱嚼舌根,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是我欠考虑了。”萧皓容凝眉想了想说,“这样吧,我跟卓二哥还有青文一起,将他们带到村长家。嫂子还在月子里,小妹去看嫂子该是没问题的。刚好卓二哥家有弓箭,现在趁着天还没黑,我带着他们一起上山打猎去。”
“相公说什么便是什么。”姚君宝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巧笑倩兮地依偎在自己相公身边,舌忝了舌忝嘴唇,有些羞涩地道,“其实我也馋小妹做的菜了,晚上相公打了野味回来,可一定不能忘了我。”
萧皓容喉间溢出一丝轻笑来,拍了拍姚君宝的手后,转身朝卓云走去。
“二哥,我们这群男子站在这里怕是不好,还是先去二哥家吧。”萧皓容笑着道,“到底是女人心思细密,还是君宝提醒了我,我才想得起来的。”
卓云望了眼外面围着的一众村民,朝着萧皓容点了点头后,朝着姚何氏说:“婶子,我先带着兄弟们回去,你跟叔叔晚上来我家吃饭。”
姚何氏正在将东西从马车上往地上拖,闻声回头,看了看外面,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又道,“呆会儿我带着善宝一起去,免得人家说闲话。”
卓云点了点头,又吩咐手底下几个兄弟们做事:“你们帮着两位婶子将东西搬进家去,完事去我家,我先回去准备弓箭。”
许绍清眨了下眼睛,赶紧抱着卓云胳膊说:“卓大哥,我跟你一起去,搬东西这事儿,交给木头脸跟大傻子就行了,用不着我。”见卓云也不说话,只用质问的眼光看着他,他气势立马弱了下去,只微微道,“还是我去吧。”
姚何氏抓着姚君宝跟姚善宝俩姐妹进屋子,没瞧见姚莲宝,便问姚君宝道:“莲宝呢?”
姚君宝撇了下嘴巴:“不清楚,今天中午刚刚吃过饭的时候,她就出去了。我问她去哪儿,她也不理我,娘,我觉得二妹变得越来越古怪了。她现在是将我跟善宝都看成了她的敌人,总觉得我们会害她似的。”
“你妹妹就是这样性格的人,也都怪娘,打小将她给宠坏了。”姚何氏坐了下来,面对姚善宝,她有些愧疚地说,“善宝,娘知道,娘因着你不是一个男孩子,打小便不待见你,叫你受了不少委屈。娘当时也是因为不甘心,你二婶她有什么啊,不过就是生了俩儿子,她就凭什么骑我头上来!当初明明大家都说你是个儿子的,娘也是这么期待着的,可谁知道……”
“娘,今天多开心的日子,你提这个做什么啊。”姚君宝望了姚善宝一眼,笑着说,“娘,你今生能生到小妹这么好的女儿,是你的福气,可知足吧。”
“是啊。”姚何氏伸手抹了把眼泪,挤出一个笑来,“娘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儿子不儿子的,真正贴心才是好的。只是,这明白的或许晚了些……娘到底是亏欠了善宝的。”
姚善宝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遇事也不喜欢哭哭啼啼的,所以,她本能地不喜欢姚何氏总是一副愧疚的样子。
“娘,你放心吧,我也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再说了,你们将我养到了十五岁,养育之恩,不可不报的。”
“娘,您瞧,小妹都这么说了。”姚君宝赶紧给她娘擦眼泪,笑着说,“娘,东西就先放这边吧,我去田里喊爹,再顺道去找找莲宝,您带着善宝先去村长家去。那些兄弟们都是冲着善宝的手艺来的,若是吃不着善宝做的菜,怕是会失望,别叫卓家二哥为难了。”
姚何氏站起身子来,见姚君宝说着话就往外走了,她唤道:“这天这么热的,你给你爹带点水去,他一准没水喝。”
姚君宝应着就往厨房去,打了水,用瓢舀着就往田里去了。
姚何氏回头对姚善宝道:“早就听村长夫人说了,那杨杏花一直念叨着你,村长夫人也念叨着你。前两天,村长夫人还跟娘提了你的亲事……”姚何氏话说了一半,轻手轻脚地走到姚善宝身边,轻声问道,“善宝啊,你跟娘说实话,你是想嫁给卓三公子,还是想嫁给张家那小子?”
姚善宝道:“娘,您今天不是都看到了嘛?”
姚何氏搓着手笑道:“其实娘觉得那张家小子还真是不错,尤其是今天在公堂上的时候,怎么看怎么英俊。哎,唯一可惜的是,他咋是个傻子呢?你说他要是不傻的话,那该多好啊。”
姚善宝道:“娘,他不是张家老两口从山上捡回来的吗?他要是不傻的话,说不定就去找自己爹娘了,哪还有我们什么事儿?”
“善宝你说的也对。”姚何氏想着往事,说道,“三年前的时候,这个地方发生一场战乱,哦对了,就在两座山的那边。还好有山护着,我们这几个村子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我记得,有一次我跟你爹爬到山上去看,山的对面全是尸体,敌军的、我军的,尸横遍野,早已经分不清楚了。这张家小子是你张大娘从山上捡回来的,而且这两年来都没有人找,他的亲人应该都死了吧。”
姚善宝眼眸暗了暗,心里微微有些疼,也有些酸楚。
她不敢想象君深到底受了多大痛苦,也无法想象,他一个身中剧毒的人,到底有怎样的忍耐力才能活得下来。师父说了,君深他克制力非常人可比,而君深武功又及高,莫非是当年统领梁军的大将军?
按理说,南梁朝廷损失一员大将的话,天下人不会不知。
想到此处,姚善宝问道:“娘,那当初两国是怎么息战的呢?”
姚何氏摇着头说:“不大清楚,再说了,我们老百姓只要能吃饱能过上好日子就行。国家大事什么的,我们也不够资格去想。善宝啊,娘是想问你,既然你想嫁的是张家小子,那卓三公子那边……娘怕不好跟村长夫人交代。”
姚善宝道:“这事娘不必管了,我会去跟三哥说清楚的。”
母女俩人在房间里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姚善宝闻声大步走了出去。
外面堂屋里,姚莲宝正摔得趴在地上,她看见了姚善宝,大惊失色,赶紧爬了起来,手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就跑进自己房间去了。
刚刚虽然只看了姚莲宝一眼,但姚善宝总觉得这姚莲宝今天有些奇怪,不只是行为举止上的奇怪……
姚何氏走过去敲门:“莲宝……莲宝啊……”
房间里传来姚莲宝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娘,怎么了嘛?”
姚何氏说:“晚上一家子去村长家吃饭,娘喊你一起去。”
“我去干啥子啊?”姚莲宝一口就回绝了,声音里似乎还有些急促地抱怨,“哎呀,你们烦死了,想去就快点去,别磨磨蹭蹭的。”
姚善宝觉得好生奇怪,也走了过去,刻意说:“二姐,卓三哥回来了。”
屋里静默了一会儿,良久传来姚莲宝的声音:“替我向三哥问好。”
姚善宝眯了眯眼睛,推着姚何氏说:“算了,呆会儿带点吃的回来给二姐吃吧,饿不死的。”
姚何氏还想说什么,姚善宝道:“娘,二姐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饿不饿冷不冷的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根本不必你事事操心。你想操心她到什么时候?嫁了人为止,还是操心一辈子?不是我泼冷水,就二姐那脾气,若是再不改改,以后会吃亏的。家里面姐妹让着她,出去后谁让着她?不是一个娘生的,谁会让着她?公主病不要太严重!”
姚何氏叹了口气说:“罢了罢了,你二姐不去就算了,善宝,我们走吧。”
姚善宝又往屋里瞄了一眼,推着姚何氏往外走,刚走进院子,她又道:“娘,你先去吧,我想起来要带点东西给杏花嫂子的。”
姚何氏走后,姚善宝又折了回来,透过破了一个洞的窗户纸往里看,只见姚莲宝偷偷打开一个纸包,从里面拿了一粒药丸出来,往嘴里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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