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下午,苏芷晴与小七到了学堂,便见赵颖一脸焦急的模样,直催促着身边的丫鬟,“怎会没了呢?那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小丫鬟一脸无辜的表情,“小姐,奴婢委实没动过那东西的,也不知是怎地回事。”
赵颖听罢,也只得失落叹息。
“这是怎地了?”苏芷晴问道。
赵颖无奈道,“这几日在绣一副海棠,本是到了最后,只余下几缕花蕊未点,谁成想今日一来,绣架上竟是空了,那海棠不知哪里去了。”
“许是成了精怪飞走了也说不定。”二人正说着,苏如絮走了进来,大模大样得坐到绣架旁,嘴角含笑,看上去心情似是不错的样子。
“如絮姐姐又开玩笑了。”赵颖是有些“憷”苏如絮的,尤其是这几日她因了荷包的事在苏府里出了风头,苏如絮没少编排她。
“我看颖表姐可要小心些,姑娘家的绣品莫名弄丢了总不是什么好事。”苏雅兰早早来了,开始是在后头冷眼旁观,到了此刻,才突然开了口,那轻描淡写的口气很是微妙。
赵颖因此眉毛皱的更紧了。
及至下了学,赵颖也仍是未找到那幅海棠的,只得又重新拿了花样来绣,心情不安的很。
自过了年关,赵氏的日子过的颇有些不顺遂。先是公中的账务出了问题,几个本是用的得力的老人突然就都出了纰漏。先是陈家娘子被查出了偷拿公中的银子,再是孙家媳妇儿和管家的刘掌事偷情,被孙家男人抓了个正着,两相厮打一番,竟是闹到老太太那里,直把老太太气的,一口浓痰堵了嗓子。
这些腌渍事也不过是鸡毛蒜皮的,更让她愤愤地是,因了新进了一批丫鬟的缘故,黄氏最初以好些人不管事为由,裁了些人手。这些人因了并非赵氏心月复,又不在肥缺上,她便未在意,便从新来的丫鬟里寻了老实本分,年纪大些的顶上了几个。
这几个人却眼瞧着要变她的七寸了。做一般丫鬟时明明都是些老实本分的模样,怎到了位置上,竟就突然间翻脸不认人了。
比方说了,有个丫鬟才十八,被安
排去收拾学堂,并大厨房帮厨。帮厨便罢了,这丫鬟竟是个不长眼的,只因了管大厨房的孙嬷嬷贪了些柴米钱,竟就告到她这儿来了。她不以为然,本是要把事情揭过去的,那丫鬟竟是怕孙嬷嬷日后对付她,又去找了黄氏,黄氏再来寻她,当众将事情说了,赵氏无法,只好罚了孙嬷嬷,又把那丫鬟提了管事才了了事。
然则这只不过是个开始,再往后,那些个丫鬟婆子,竟是遇到什么不平事,便去找黄氏。她最初那三分退让,眼瞧着便成了软弱不堪,气的赵氏嘴巴上撩起了水泡,上了火。
苏如絮进屋的时候,赵氏正发着火呢。
“母亲,这新来的这批丫鬟定是有手脚不干净的。”苏如絮一进屋便愤愤地嚷嚷起来,眼角都是发红的。
“这又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不成?”见女儿也不省心,赵氏心里烦闷得很。
“可不是呢!我这儿连着丢了三四样东西了。”苏如絮嘟着嘴道,“倒不是什么重要玩意儿,耳环玉坠儿一类的玩物罢了,可女儿连番教训了几回,竟也是止不住的。咱们二房还是管家的呢,如此下去,家里可不就乱了套吗?”
这二房管家的话,正中了赵氏的心头,想这一阵子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更是一口恶气出不出来,“哼,那些个丫鬟,真是愈发不知道轻重了。也罢,趁着这个机会整顿整顿也好,省的她们当真不把我这管家的人放在眼里了。”
赵氏一心为了这几日家中事不爽快,却没注意到女儿眼里那点小算计。此番决定,事后想想,当真是后悔到了极点,只世上总也是无后悔药可吃的。
清查盘点的消息放出来的时候,大房三房都是提前知晓的。赵氏只当自己算盘打得响,她这些年来的亏空手底下的心月复都提早下了功夫,改了账面,虽说经不住细查,但查账的都是自己人,不过走走过场而已。
大房三房的东西却是正经搜过的,大丫鬟们的房间搜的尤其仔细。及至素月那儿,竟是搜出一个木匣子来,里头珠花金珠分量十足,一时之间,让搜屋的嬷嬷们都看傻了眼。
“好你个小丫鬟啊,这是偷拿了主子多少东西,还不从实招来!”那搜屋的嬷嬷在幽兰居忙活了大半日,丁点没查出什么来,如今见了素月这儿有东西,好不兴奋。
素月却是不慌不忙道,“这都是这些年历,主子们喜欢赏我的,嬷嬷这眼
皮子也忒浅了点。可不是有几样好东西便是什么不正的来路。”素月看不惯那些人久矣,得了这机会,自然要奚落一番。
那嬷嬷气的脸色发白,恨道,“你这空口白牙的也无个准话,若当真是主子们赏你的,便该叫小姐太太一一说说都什么时候,因了什么事赏的!”
“一点打赏,主子们哪里记得住?便是我自己也是没法记得的。何况小姐太太待我极好,三天两头的赏赐,多的数不清哩!”素月一边笑一边道,听得那几个婆子眼红的很,方要将她拿下,却听她话锋一转道,“只不过小姐是个有远见的,自打开始就嘱咐我立了个册子,哪年哪月哪日,因了什么事赏的,全都在上头呢,嬷嬷可自己订对去。不过我且丑话说前头,这匣子里有什么东西我是有数的,莫不要等嬷嬷们走后少个一两样,就说不清楚了。”
几个嬷嬷又气又恨,偏偏苏芷晴只坐在一旁但笑不语,几个人也不敢太造次。其后诸人又搜了其余丫鬟的房间,倒是有所斩获。银镜屋里搜出一个香囊来,香囊里头竟翻出一封酸邹邹的情诗来,是前院苏朔宁的小厮墨香的手笔。那墨香与银镜同岁,也不知何时便看对了眼儿。
此事可大可小,黄氏便跟嬷嬷们求了情,又塞了些旁的好处,几句话的事,银镜便配给了墨香,打发出府了。
紧接着是玉盘那儿,竟是有一封成色极好的官银,足有二十两,看的几个嬷嬷都瞪了眼。此事再不好瞒,一级级报上去,终是到了老爷那儿。
苏之劲听了,轻描淡写地一笑,“是我给的,前些日子喝了点酒,不小心了。现下是在孝期,传出去不好,便赏了她点银子。这都多少日了,那丫鬟竟还把银子留在房里,也是不小心了。”
此事后传到老太太屋里,苏家三老爷被结结实实训了一顿,又跪了一夜的祖宗祠堂,才让老太太消了气。
因这些日子苏府的亡命魂太多,玉盘才侥幸逃过一劫,被袁氏招到身边伺候去了,想是过了孝期,苏老爷便会收了她。
小姐们的丫鬟出的事此起彼伏,少爷们那儿也是不省心的。先前墨香已是一例,待搜到苏朔冬那儿,才是出了大事。
苏朔冬今年十岁,是苏之劲和袁氏的长子,性子与苏之劲一般,对读书习字不甚热衷,算盘倒是打得极好,算术更是显露天赋。苏之劲无奈之下,也只好随了他,转而开始培养小儿子苏朔宁了。
这苏朔冬则被他带在身边儿,偶尔也出去走动走动。苏朔冬身边有一小厮叫云雾,为人奸猾的很,陪着苏朔冬出门时,便时常出入风月场所,光是相好就有好几个。苏之劲有些耳闻,但因他本就是个风流惯了的,便不以为然。
这一番倒是出了事,只因云雾的房里,竟搜出个绣着海棠花样的荷包来。偏巧来搜的嬷嬷是识得这绣工的,立时嚷嚷了出来,“这不是表小姐的针法吗?”
一时之间,苏府又炸了锅。
苏芷晴到时,袁氏正在派人打云雾的板子,男子毕竟是身体强健的,挨了足有二十下,云雾仍是中气十足的很,大声喊着愿望,及至后来,为了撇清,更是什么胡言乱语也敢说了。
“三太太饶命啊!奴才有几个胆也不敢染指表小姐啊!这当真是外头一个相好给的,我便说她什么时候有这手艺了!说不得是其他嫖客赏了她的,她又转送给我呢?那些个千人骑的,哪有什么心思绣荷包?若是挨个绣过来,岂不是要把手都绣断了!”
“什么污言秽语,也敢喊出来!来人啊,给他把嘴堵上!”袁氏装模作样道。
苏芷晴却心知,这时候再说什么都是晚了。袁氏这架势是有意要把事情闹大了的。是了,这世上若还有谁比林姨娘更不愿苏朔南娶赵颖的,便是袁氏了。想小七说起袁氏曾有意与沈家结亲的事,苏芷晴不禁不寒而栗。
这是要把赵颖真正的往死里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