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簪河边的女人之甲午精华版 第六章

作者 : 落伍男孩

贤玉勤难中得险助疲世明忙里听真信

二月二十九,玉勤已经在地里忙了十多天,地里的草也只有半亩没拔了。虽然腰酸背疼,可看到被料理的干净的齐膝深的麦苗,觉得浑身都是轻的,再看前面半亩,酸疼的腰又有了力气,只下定决心再干一天多就完了,又听说不日就有连阴雨,万不能延误了。

时至中午,地里的草只有不到四分地没拔了。玉勤擦了汗,到地头喝了几口凉开水,想来前已经跟田妹说了,让她听着双云双红在家里的动静,更放了心,又想不回去过了午时就能拔完,只觉全身都是力气。她放了水壶,正要返回地里时,忽觉小月复不适,接着霍霍的剧痛袭来,顿时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了出来。她这时忽然想到孩子,忙提了水壶,这时来不及捆草了,忙又俯身拿了绳子,还没直起腰,只觉那月复痛更难忍了。原来她这些日子劳累过度,将要早产几日,来不及想那么多,擦了汗便往回走,只想快些到家,万不能在野地里生下孩子。

玉勤一路忍着剧痛一步一挨的走着,还没进何家湾,月复痛又剧烈起来,刚才尚能忍受,这会几乎叫喊了;终于到了村东桥头,再一节子路就到家了,可正是这时一步也难走了,她忍着痛放下了水壶和绳子,再往前迈一步,竟腿一软倒在了地上。玉勤忍着痛往前爬,一边又满头大汗的凄惨叫着,声儿只不大。此时正值中午,村里人都在吃午饭,赶集的人也都早回来了,又隔一条河,哪里有人听的见。何程氏正做了午饭在家候着,早上玉勤说要干完才回来,家里老小看着,走不开,也就没有到地里看,哪里想到会有这档子事。

玉勤申吟叫着向前爬着,住在山坡上的兴贺给讨来的女儿梦妍喂了饭,正要洗刷碗筷时,只听得下面有叫声,又不像是落水的,很是诧异。他忙擦了手出来看,见玉勤着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支着身字往前爬着,着实大吃一惊,不及多想,叫梦妍在屋里呆着,飞一般跑下来。到了玉勤身边,见她这等形容,忽想起当年的媳妇来,心中作痛,想是人命关天,俯身大声说:“玉勤妹子,这是怎么了,孩子要紧,要保住孩子呀?”他又看一眼不远处的水壶和绳子,明白了,蹲子,便要拉。谁知玉勤万般痛叫,却摇手不叫兴贺碰她,且叫:“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不要。我自己能行,你快回屋吧。”兴贺这时想着当年没见上面的儿子,玉勤又是不能等一会,怎么能依,又大声说:“玉勤妹子,这事关人命,你自己怎么行,还是先回去要紧。”他到底是个大老爷们,不等说完,便不顾玉勤挣扎,抱起来上了桥往村里跑。

兴贺不顾一切的抱着申吟的玉勤跑着,刚过了桥正准备上坡进村时,只见田妹挎着半篮子尿布过来。她趁女儿何香吃了午饭与双云双红玩闹,儿子山军睡熟让婆婆看一会,自己趁午时这个间歇来河边洗刷。这时一见大吃一惊,忙放下篮子,上前问:“嫂子,这是怎么了?是要快生了吗?”玉勤这时连推开兴贺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还有精神细答,只申吟道:“——快——我——”。田妹听玉勤说的不清,又问兴贺:“大哥,嫂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兴贺心急如焚,也不听田妹问的是什么,边跑边说:“人命要紧,还问这些做什么”,说了,那步子越快了。田妹只得放了篮子和棒槌跟着跑着护着。玉勤这时更加难忍,申吟叫声也大了。

兴贺抱着玉勤跑着,田妹护着,玉勤的叫声惊了路边的各家的人,都从篱笆院里出来看这从没有过的事。也许是兴贺跑得步子大了颠了,也许是玉勤确是到了要生的时辰,刚过了田妹的院门口,还没进得自家院子,玉勤在这时大叫:“快——快——放下我。”兴贺只想着把她尽快抱回屋,哪里听得见说话声。还是田妹反应的最快,一见玉勤再支不住,忙拉住兴贺的胳膊叫:“大哥,快把她放下来,要憋坏孩子的!”兴贺听了这句,似触了神经一般,忙俯子,把玉勤放在篱笆门外,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田妹并不着忙,想自己接了自己的儿子,觉着不是什么难事,一边叫玉勤稳住气,一边扒她的衣服,又叫兴贺去里屋拿小棉被来。兴贺只得应声跑进院子。玉勤知道自己快生了,早把要用的棉被尿布放在了床头。兴贺进屋便拿了出来。这时何程氏听外面有动静,忙小跑出来看,那小脚只是不稳。双云双红也听见院门口的声儿,忙丢了石子,都跑过来看,一见都怵了,吓得含着眼泪站在一边,只不敢出声。

只听玉勤一个撕裂惨叫,一个婴儿应声落了地,是个男娃。“是个小子,正好午时,多好”,田妹抱起孩子拨弄了几下。何程氏见了一阵惊喜,忙拉过身边的小棉被,说:“快,包好,可别有什么闪失。”田妹包好孩子,再看玉勤,已经半昏迷,气喘微微,叫醒已经不能,忙对何程氏说:“快把孩子抱回屋,这里有我呢。”何程氏接过孩子,抱回了里间。田妹为玉勤提上裤子,见她不能醒,转身看了一眼,见兴贺仍站在旁边,呆若木鸡,又似有所思。田妹见他这般,怒斥道:“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快回到你的山上屋里去。”兴贺这才如梦方醒,应也不应一声,转身就走。这时站在路边看稀奇的婆子媳妇更又多了,见兴贺这样返回,有的白了眼,有的更是说:“亏还不是自己媳妇,要是自己媳妇还指不定怎么样呢?”都鼻子里一笑。兴贺不及多想回村东山上去了。

兴贺去后,邻近的何二媳妇过来帮着田妹把玉勤抬回了屋。她原要早一会就来的,可见兴贺在,就一直站在不远处没动。不一会又有荣嫂柳枝跟着进了屋。双云双红也跟着进了,只见屋内人多,都没出声。何程氏见玉勤睡着,孙子“哇哇”哭闹着,有田妹何二媳妇和荣嫂柳枝在旁,到西屋向何老栓报了喜又回里屋。田妹坐在床边说些刚才生的前后,在旁的几人说笑一回,都称:“多亏遇见你,不然娘俩都还在村外呢。”双云双红在床边听着,又看着床上哭叫着的女圭女圭,新奇一回。

约莫过了一刻钟,玉勤才慢慢醒来。刚睁开眼睛,田妹便对她说:“嫂子,是个男娃。”何二媳妇笑着说:“是个小子,我早说那尊彩虹娘娘没有白请。你那几拜正拜值了。”荣嫂也笑说:“是呢,可也巧了,多亏了何香妈一个人,要不然还都在外面呢。”玉勤看了一眼她们两个,嘴角露出一丝笑,可登时又变的悲戚模样,听刚才的话,想起别的事来,轻声问田妹:“她婶,我记得刚才好象是在路上生的,怎么刚睁开眼就在屋里了?”田妹一听便知刚才她昏迷,忘了那些事,于是说:“嫂子,是我去河边碰巧了,才把你弄回屋子的,你和孩子都好着。”柳枝笑说:“嫂子,我刚到吃了饭就听说你儿子从地里就把你赶回来了。”玉勤笑说:“我只想把地头的一点拔完再回来,可他就等不及了。”她说了,看了旁边的刚生的儿子,竟要滴下了泪,顿了一会,又问:“双云双红呢?”这时屋里人多了,俩丫头在床头,她竟没看见。田妹又说:“你可都晕了,她们都在这里呢,刚才跟小香一起吃了饭,放心好了。”双云双红听叫她俩,走到玉勤旁边叫了一声“妈”。玉勤坐起身,把她俩一把搂过,眼里瞬时有了泪。在旁的几个都清楚玉勤的心思,见她这样,心底也泛了一丝酸。田妹恐她伤了身子,劝说:“嫂子,今儿是孩子的生日,该是全家人欢喜才对。二哥的活也就这几天能完,要不明儿叫他回来也成,等儿子都该急了。”玉勤忙说:“别,今儿不能了,还是等几天吧,那时候知道也是一样。”何程氏很不情愿听玉勤的话,说:“那怎么成,好歹也是操了那些日子的心,这日子在外边急的火燎似的,能不想知道?得了个儿子,就是自家人不去,他那里也能知道,多了三天,少了两天,那十几里路,他自己就能跑回来了。”说着,很有些得意。何二媳妇也说:“是呀,玉勤,这样的事不用去说,只要家里有了,他做梦就能知道。”玉勤也不再说,看了一眼刚生的男娃,依枕躺了。何程氏满心溢着喜气,忙去厨房拿碗过来给几个媳妇沏糖水。田妹想着带的篮子和尿布还在河边,孩子也醒过了,哪有心再多待,只喝了几口糖水便说家里事还多,离了屋。何二媳妇荣嫂和柳枝又陪玉勤聊了一会,也都回了。不一会又来些人,说的无非都是那些话,只没一个人提兴贺的事。

何程氏盼了许久才得了个孙子,如何不能心花怒放,走起路来腿都觉轻了。何老栓也是满心欢喜,只说得了孙子,不白等了那么多年了。玉勤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只不似公婆那么欢喜,生了孩子坐月子,不能再像往日那样做很多的活,反有些不惯,还好田里的草大都除尽了,可放了心。双云双红见爷爷女乃女乃都欢喜,又知妈妈生了小弟弟,也都欢喜雀跃,不时都爬到床头看那孩子。当晚,玉勤恐家里添个小的,双云双红在那一间屋孤单的慌,便把她们叫回里屋睡在了床的另一头,也省的半夜三更起床去看了。何程氏直觉得不妥,可还是依了,把玉勤屋里料理好,请田妹来给孩子喂了头女乃,在床边守着,入子时田妹又一次喂过女乃,才回屋睡了,老两口又说了许多的话,自来也没睡的那么香。

次日清早,玉勤这几天操忙过多,女乃水还跟不上。何程氏只得又把田妹请来喂了一回。早饭后,又有村里几个贺喜的娘们过来,都是没得子或没得孙子的。玉勤三十岁才得子,她们也是来看看稀罕,都为沾玉勤生儿子的灵气。家里年初到年底都没来那么多的人,何程氏这会自然喜不自禁,给来的人沏茶端凳。玉勤躺在床上笑脸相接。来的人都无不叹她是个有晚福的人,又叹:“这小子来的确实是晚了两年。”玉勤只一笑了之。何程氏这时倒不在意那些过去的日子,与来的娘们谈时也说她自来也是个有晚福的人,算命先生说过她六十岁上会得孙子,果然是应验的,说了面带得意颜色。还未生儿子的几个媳妇无不艳羡,又向她道喜。村里的婆子媳妇来了又去了又来,整个晌午也没个闲空。还好何程氏满心喜气能照应得周全,至午后人少了,也不得闲,西屋里何老栓要端茶递药,玉勤屋里也只她一个人照看,偶有空闲便坐在孙子的旁边看个仔细,没完没了。世明不回来,谁都走不开,只没法向刘家井报喜。

傍晚,何程氏服侍何老栓吃了饭服了药,把给玉勤煮的鸡蛋粥端回了里屋。玉勤让双云双红先吃些,自己才吃。何程氏也不着急吃饭,坐在床头看孙子,别的事都不在意。不一时,玉勤吃了饭刚放下碗,田妹抱着八个月大的山军,过来看玉勤的女乃够不够喂孩子的,顺便把她昨天丢掉的水壶和绳子带了过来。原来玉勤把昨天那些事几乎忘净了,水壶丢在桥头,兴贺回头看了动也没动,村里人捡着被田妹回头洗尿布看见,一起带了回来。玉勤一见田妹进屋,忙让开了床边的空。何程氏见孙子的救命恩人来了,忙沏茶笑说:“这孩子也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就要遭点罪了。”田妹笑说:“也都是赶的巧,碰上了谁还不做呢,这不,连水壶碰巧也要回来了,不然早被人捡去的。”玉勤又笑说:“看我,生个孩子还丢三落四的。”何程氏在旁并不在意的说:“一个水壶算得了什么,就是丢了,也不用去问的。”

田妹听后一笑,问起正事来:“嫂子,孩子的女乃可够吃,今儿觉着可都好些?”玉勤笑说:“够吃过了,我觉着都还好的,是日子赶的巧,要是个坏天气,可就比不上这会,生双云双红那会,就是没少遭罪,寒冬腊月的,什么都不便。这日子多好,外面就是下了雨,可还是暖的很。”何程氏接过话说:“是的呢,能赶上个好日子也是个福,我那年月生三个孩子,两个赶在三九,在床上呆不了三天,就得下河敲冰洗尿布。落下一身的病不说,要吃点什么都没有,杂面稀粥都跟不上,女乃水来不够,孩子饿了也只有哭,这日子好歹也能填饱肚子了。”田妹笑应:“是比那些日子强些了。”

田妹喝了茶,抱着儿子看那孩子,何程氏也凑近了些,玉勤把灯拨亮了些。田妹笑说:“大妈,这孩子的脸看上去比双云双红生下来时还白净些,眼只比她俩小了点。”何程氏应道:“别的都还好,就是瘦了点,你家的山军跟何香刚生的都比我家的胖。”田妹又说:“是单薄了些,不过以后吃了女乃见胖就快了。”何程氏说:“恩,以后多吃些好的,女乃水就足了,这两天都只不够的。”玉勤听了,默不作声。

田妹想玉勤给孩子取名是上好的,又问:“嫂子,我来几回都忘了问了,这孩子可叫什么名呢,俩丫头的都挺好的。”玉勤笑说:“是的呢,这两天我也不知道忙什么了,躺在床上,连个名也没想好,还是等他爸回来吧,等了那些年才等到,叫他起也好,他早该有了。”何程氏在旁很不愿意的说:“世明也是识不了几个字的人,叫他起也是三天想不出两个字,还是我起吧,这孩子是春天生的,再过一节子就是夏天,赶的巧,就叫‘春福’吧,晚几天都是叫不成的。”田妹听了笑说:“还是大妈想的好,早知道您那么会起名,我家小子也让您起了,不像他爸想了一夜,想大哥家里有个叫“山林”,我家起个‘山军’,听着倒像土匪似的。”玉勤也忙笑说:“妈起的这个名好,就叫‘春福’吧。”何程氏也很得意的说:“过不了两天,世明就知道儿子叫‘春福’了。”接着几人一笑,双云双红见她们少有那么高兴,虽弄不懂,也觉着欢喜。

三人又聊一会,说些世明回来后的话,何程氏看时候不早,端了玉勤的碗去了厨房,吃了自己的,又洗刷了一回。田妹和玉勤说些琐事,一时田妹代玉勤又给孩子喂了一回女乃,抱着儿子回了。接着玉勤叫双云双红月兑衣睡下,又给春福换了尿布,也睡下了。

何程氏收拾了厨房,又给牲口添了草料,又过来看孙子。她坐在床头,一口一个春福的叫,待尽心了,嘱咐了玉勤一些话,才回屋睡下了。玉勤因想世明不日要回来,守着三个孩子,半夜都没有睡。

世明与村里爷们一起,垫完引桥,又依山修路修到离金簪河桥不到三里的地方,没想原来的干完,又换了地点。已经到了收工的时候,个个精疲力竭,干了二十多天的重活,铁打的汉子撑起来也难了。可队里的工,谁能不干,只一心等过几天完了工,回家歇个够。世明这几天心里愈闹的慌了,想着玉勤该生了,自己只是月兑不开身,夜晚只是梦,美梦噩梦都有,都是玉勤和孩子。几天下来,他白天干活几乎没了力气,依然那么撑着。一起干活的人打趣说,别的爷们想家里媳妇都是越想越有劲,独世明想着越没个精神。世明也是有话不说,家里媳妇生了,只不知是不是个男娃,偏生村里不来个人带准信。

三月初二,也就是玉勤生了春福的第三天,村长觉着工期没几天就要完了,便叫儿子何世理到工地上通报鼓劲,把村里各家的要紧事捎口信去,比如谁家老子病了,谁家婆媳打闹了等事,玉勤生个男娃的事自然也在其内。何世理到了镇南三里多的工地上,对村里爷们说,抓紧时间,还有一两天就算完了,再等天热了不说,还会有阴雨。村里爷们都知道这剩下的不过都是下半年秋季的活,都不觉喜,只关心有没有自家的口信,虽然各家要紧的事都会有家里人过来,可小事知道了也是好的。

何世理常做这样的事,便做的很有心计,说到村里媳妇婆子打闹的丑事,都是走到跟前或背地里小声说;遇到有喜事要说,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叫。他小声把村里的几家婆媳打闹之类的丑事说完,便要说玉勤生孩子的事,也不看清世明在哪,离老远就大声嚷:“世明二哥,我不说你不知道,家里大喜,嫂子生了,是个带把的。”世明这时正心急火燎的,想玉勤要是没生,可也该到了生的时候,想赶忙上前去问,又怕问了说是个丫头,一听说生了个男娃,便铁定知道真如自己料的那样,欣喜万般,又怕何世理玩弄他,忙几步走到跟前,问:“可是真的?”何世理大声说:“这么大的事,我能说错吗?不信你就回去看看,要不是个带把的,你把我的割了去。”世明听了这,料到十成是真的,把手里的铁锨猛的扔到地上,说:“真个那样,我这就要回去了,这几天梦里都见我儿子了。”他说完,不等何世理再说,回篷下提了几天前收拾好的包袱,又出来扛了铁锨,连一句话也没再说,撒开腿就往金簪河桥方向跑了。何世理看了一笑,对别人说:“我们三两天就能回去了。”村里别的爷们都知世明三十岁得子的心情,他早走一两天,没人在意,一笑之后,仍接着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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