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一凡要呼延平陪大家到他家乡去体验几天生活,按理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呼延平历来就是以自己的家乡作为生活基点的,下去是家常便饭。但呼延平一个人下去是一回事,带了一群人下去又是一回事。一个人下去,是回家,是探亲访友。不管人家有什么看法,呼延平在这儿住了几十年,谁也不能说不了解他的底细。带一群陌生人下去就不一样了,不能那么随便……虽然阶级斗争现在不算纲,也还是个重要的目,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麻烦,自然就得先让当地有关部门知道来的是些什么人,要想干什么?呼廷平首先就不愿意干这件事,这不但引起他许多不愉快的回忆,而且可能惹起新的误解。
包括呼廷平自己在内,谁也没有想想到“四人帮”粉碎以后,历史的发展会出现如此迅速如此巨大的变化。一个二十多年的右派,象地鳖虫一样一直向隅蛰居,.任何时候都不曾给人留下过值得一提的印象,就连批斗、挂牌、游街甚至挨棍棒,也表现得极其平庸。就象阿Q挨刀前忘记喊“过了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二样窝囊。谁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谁都不曾把他挂在心上,谁都不用对他有所忌讳。他一年一年病,一年一年瘦,一年一年老,谁都看出他注定是永世不得翻身的老奴才,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死胚。棺虽未益,面论可定矣!可是,如今他忽然变成了历史的见证人。他用自己的切身经历,亲见亲闻,来让大家认识这个时代。尽管他提到阴暗方面的事实时始终抱着克制的、含蓄的、简略的,甚至不愿深涉的态度,但干那些事情的人都还健在,其中许多人还在于出那些事情的岗位上。呼延平的小说虽然没有把他们的名字写上,虽然这些小说如果不是呼延平写的他们会毫不在意,但现在却都做贼心盘地去自动对号。而且又多多少少能够发现写了自己一点什么。于是呼延平就不知不觉为自己树了许多对立面。
呼延平在写这些小说的时候,心底里是有些模特儿的,他知道写出来之后,那些模特儿会有意见。但是他确实没有考虑到他选的模特儿在现实生活中竟有许多复制品。因此他也弄不清谁、谁……就是复制品,弄不清谁、谁……都在背后咒骂他。这咒骂有多大范围?几许类型?何种性质?也实在弄不清。好心人能够反映给他的大抵是些藏头隐尾的消息。例如:
“你的小说,干部看了有两种反映.一种是赞成的,还有一种就不赞成。他们说,你呼延平这样搞下去,还要吃两遍苦呢。”(这辞令比呼延平的小说写得婉转得多,巧妙得多,只要想一想,“……两遍苦”谁给他吃,就明白了。
“有人说你还是不满现实,不满共产党,不满社会主义。(把性质定下来了)
“呼延呀,有句老话:“兔子不吃家边草,。你现在就算全家伴奏了,也是‘强龙不斗地头蛇’,何况‘树高千丈,叶落归根’,这个社会,一时风,一时雨,起起落落说不准,你得罪了这么些人,有朝万一你再下放回来,怎么得了!"(好心人说的糊涂话。)
“你的小说,哪个杂志登出来,有人就想尽办法买到手!”(收集材料。)
"妈的,几十年没看出这家伙装死,现在出来咬人了!早晓得,那几年就邀了他的终了!我们上了他的当!”(这是很地道的话。)
……
这样的话,可以听到很多.谁说的,没有个准,就像鱼在河底里撒野,只见一股股混水冒出来,却不知是哪条鱼搞混的。
只有等到有鱼漂在水面上的时候,呼延平才能听到有根有据的反映。比如大泽县委副书记张洪生因为查明是打、砸、抢分子被拉下去之后,县委宣传部的一位干事就告诉呼延平,张洪生曾经拿了他的小说说到宣传部来发脾气说:“这不明明是写的我吗!”呼延平很惊讶,因为他确实不了解张洪生在文化大革命里的情形,而且,张洪生还是他多年不见的学生,他还曾经因为有一个当了县委副书记的学生很高兴过一阵子呢。
呼延平曾在文革以前被安排到××中学去当过几年代课教师。校长是一个众所周知的道德败坏者、风派和马屁精。八一年春天因流氓罪、奸污罪被判刑以后,呼延平才知道他戴手镯@前几天,还在学校里骂呼延平“还是货真价实的右派”。其实呼延平的所有小说都丝毫没有从他身上汲取素材,因为他丑得不入小说。可是他害怕了,他骂在前头,先发制人。
还有一位名声不算坏的区委书记呢,突然身陷图圄;因为他犯了贪污受贿罪。这时候,和他持不同政见的同事才告诉呼延平:“他恨死你了,你在一篇叫做××××的小说里提到的那桩冤案,就是他在当公社书记时千的。你等于揭了他的底。他一直骂你‘吃了共产党的饭骂共产党’!”
凡此种种,使呼廷平胸中很不平静,他已经是五十出头的人了,年龄和经历早就踏平了他的棱角,英雄气短,奴隶性长,生怕惹是招非,哪敢搏虎擒龙。即使风云际会,起雄心壮志,便如老僧思慕少妇,顿愧污了清规。他别无所能,无非是写了几篇小说。就象瓦匠搬砖石砌墙屋,胡艳萍则是搬生活砌文章,圈个实在而已。要说有所褒贬,那也是顺应时代之潮流,并非独创。而所褒所贬,都着眼于为人民服务,不是舒个人的恩怨。想不到写了之后,引来许多恩愚仇仇,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失去。他有气管炎的老毛病,已经影响到心脏了,哪里还吃得消!所以他只得躲藏起来,听到有人称赞他,他就怕,听刭有人咒骂他,他也怕。他觉得无论称赞或咒骂,都有点象让他挂牌示众。文学的作用,本来微乎其微,发生大惊小怪,就是反常现象,很可能招祸口历来书生无用,文人可欺,谁爬在他头上踢蹬都没有危险。始皇帝在公元前二百多年就发明了这条“真理”(也许应该说是“朴素的真理”)。呼延平难免有一种历史的习惯恐惧,他不知不觉地为自己的作品申辩说:“你们去听听群众怎样在骂你们吧,那才厉害呢!同他们比,我的话轻得简直不算一回事,你们就受不了啦?”这些话暴露了他炅魂深处的软弱;而且也可以看出,自诩为严格遵循现实主义创作原则的他,也是不敢真实地反映人民的呼声的。不错,一点不冤枉,这就是真正的呼延平,才会有一连串呼延平式的心理矛盾。一方面,他从拉下去的“县委副书记”,判了刑的流氓校长,进了看守所的“区委书记,,的咒骂声中理解自己和党,和人民,和时代的潮流是多么合拍。另一方面,又担心把矛盾集中在自己身上。因为他实在还感觉不到自己真有力量。他有点身不由已,他写的那些小说,是出于一贯的信念,不能不那样写,并非有必胜的信心。人民总会有美好的未来,但曲折的道路末见得就走完了。历史的教训尽管那么严竣,但相当多的人似乎还嫌不足。造神的习惯远未根除,祭台上就少不了牺牲。在这八十年代第二个春天带给胡延平的气氛相当沉重,从极左角度去理解中央的政策以适合自己胃口的现象相当普遍,在某些角落里已经把鼓风机的电钮打开了。社会上谣传批了某某之后就轮列某某了……似乎一个新的花名册已经印就,怎样搞臭某某的策略已经制订并开始执行。锦川市已经从外地传来“呼廷平写小说的目的纯粹是为了钞票”的流言,呼延平估计下一个回合将有“呼延平腐化堕落”的黄色故事创作出来。而最后则以“如此堕落的文人写如此反动的小说一点不奇怪”打句号。但是,最重要的一点,连呼延平自忽略了,那就是象他这样的人也敢于直面人生,敢于为民民请命(这在几年前还是已有定论的反党行为呢),岂不正好说明党和人民已经有了足够的前进力量吗!情况出乎意外地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省委一个主要负责人在一次大会上公开赞扬了呼延平的心说。西风转东风,见风使舵的人有的改弦更张,有的连方向也辨不清,只得抛锚停航了。于是呼延平的神经衰弱症有所好转,睡前服的安定片减少三分之一,而且无须每天都用了。
这场在孕育中就动手术报销了的围剿。大泽县某些干部、特别是在呼延平的家乡,也敲过一阵紧密的锣鼓,当然是同呼延平背对背地玩,并不曾发展到面对面。但彼此都很熟悉,看到背影自然就认出是谁了。从那以后还不到三个月,现在汪一凡这批人下去,要同他们联系,还要他们安排、接待,而拍的电影又是根据呼延平的小说写的本子,人家心里能舒服吗!如果呼延平带了去,那就更使人作难,甚至会认为呼延平有意示威了,心里忿忿,脸上讪讪,岂不难办l自然还是不去为好。
汪一凡看到呼延平对下去不积极,以为是怕打乱他的创作计划,也不好勉强,就派了一个同志去和大泽县委宣传部联系。他们有电影厂的介绍信,公事公办,原没有麻烦呼延平的必要。而且这是一件极普通、极微小的事情,凭汪一凡的经验,电影厂的摄制组随便跑到哪虽都是“吃香”的。所以,把任务交给一个同志之后,也就丢开不管了。
但偏偏胡延平很关心遘停事,当天晚上,他特地跑到宾馆去找王一凡,查问联系的情况。
“没有问题罢。”_汪一凡不在意地说:“是小崔去联系的.我还没有问。”他就喊小崔。
“去过了。”小崔说.“他们打算后天派一个人陪我舅下击。”
“晤。”汪一凡觉得有些异样,追问了一句,“你碰到领导了吗?”
“宣传部长在,就是他借贷我的。”
汪一咒沉默了。呼延平笑着问:“有没有讲明白怎么下去法?下去以后的生活问题又怎么解决呢?”
“没有具体谈。”小崔探索着呼延平的意思回答说,“我到时问了一下的。那位部长说:“既方便的,光汽车班车,一天就有十趟。……”
这么一说,胡延平心里对部长的态度就清楚得很了。但不好说明,便又说道:“搭班车,车票谁去买。没有说清楚呢!很挤呢。你们重定后天下去的话,明天上午就要击买预售票,他们有人陪你下击,就多买一张,省的再麻烦他们。”
“没事。”小崔极不在乎地说,“就这儿宾馆里程一部小面包行了。”
汪一凡点点头。等小崔出去了,说:“是不是怪我失礼了?好象很冷淡。明天我去拜访一下吧,怎么样?”
呼延平沉默了片刻,笑了笑说:“应该去一下,见了面,总有见面之情吧!”
来日上午汪一凡果然击了。
回来以后,下午碰到呼延平。汪一凡就问:“怎么,你平时和县里的领导从无往来?”
胡延平一顿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了,见着了宣传部长和管文教的刘书记,他们都说不认识你。”
“是的。”呼延平笑笑说,“受了几十年管,碰到官就怕了。别说县委书记,宣传部长,就是大队书记我都怕。碰着他们我就不自在,手脚没处放。”汪一凡哈哈大笑说:“你这是写小说吧!大名蜀鼎的的作家,说出这种话来,能使人相信吗?”
呼延平皱了皱眉,淡淡地说:“那我就罪该万死丁。”
王一凡不笑了,劝道:“地方上的父母官嘛,联系联系,彼此可以增进了解,有什么不好!”
呼延平听出味道来了,想问问他听到了什么。一转念,没有必要,也没有好处。沉思了一下说:"他们是了解我的。不了解,怎么会有看法呢!”
汪一凡又笑了,与人为善地说:“还好,还好。他们也不曾说什么,不过反映基层干部有些情绪罢了。”
呼延平一挥手说:"你看,我的小说还没有把他们写得如此圆滑。我真怕同他们接近了,有了生活体验,从笔底下流出来。”
汪一凡也一挥手说:“书生意气。”
呼延平笑笑,不想谈下去了,问:“决定明天下去?”
“晤。你决定不去了?”
“唔。”呼延平点点头说:“等你在在我老家村上住下来了,我可能来看看你们。交通工具呢,仍租宾馆的吗?”
“你别管了,你别管了。”汪一凡装得满不在乎地说,“这些事反正有小崔办。”
呼延平这几年看得不少了,晓得汪一凡这班人下市、县,照例被当做贵客待。这次显然碰到了意外。当然问题出在呼延平身上。假使汪一凡要拍的电影同呼延平无关,那就会大不一样。呼延平知道汪一凡已经明白这点了,但另有一个情况汪一凡不会知道:在大泽县,小车多得很,连他那个区的区委书记也有专用吉普;所以,不提供交通工具给汪一凡,不但是降低待客的规格,简直就是逐客了。呼延平当然不愿意把这个意思告诉汪一凡。
正在这“能说的都说了,不能或不便说的就不说了”的时候,有人轻叩房门,
“进来!汪一凡随随便便地招呼说。
门上的铜把手旋转了一下,房门慢慢推开一、二十度,有人先伸头进来探一探,然后缩走,接着房门大开,肃静,管文教的刘书记、宣传部许部长拜客来了。
呼延平看看汪一凡,意思是说:“你看,你有礼,他有节,果然见面有情,人家回访来了。”
汪一凡却一怔,他没有想到他们会来,因为上午会见的时候,他们丝毫不曾有回拜的意思,而是有意无意表示了冷淡,而且无可捉模又让你意识到这冷淡的原因在呼延平身上。如今忽然来了,偏偏呼延平又在这儿,那似乎有点尴尬。他们为什么来呢?汪一凡倒捉模不住了。
“刘书记特地来看看你,刚才打电话给这里的服务台,知道你在家,所以就马上来了。”许部长介绍说。
“真抱歉,你们来了这么些天,我不曾能抽得出空来看你,倒反要你来县委看我,真说不过去,怎么样,住得好吗?吃得惯吗?有什么要我们办的尽管讲。”刘书记热情地说。
汪一凡有点吃惊,他的职业是导演,,是教演员演戏,。关于演员如何进入角色,如何随着角**绪的变化而变化,汪导演善于引导演员去理解,可是,现在他却木能理解书记
和都长为什么一下子变得如此客气而热情,这很使他意外地高兴,以至于不加思索地把呼延平往前一推,.愉快地说:“照例不应该由我来介绍,可是你们不认识。这一位,就是出身在你们县里的作家呼延平哪!”
“哎呀!真巧,真巧。”书记马上同呼延平紧紧地握手说。
“刚才我们打电话给锦川市委宣传部问你的住址,想先上你家去看你,然后一同到汪导演这里来。”说着,刘书记回头朝许部长一瞥说,“老许(部长)说你和可能在汪导演这儿,倒不如先顺路上这儿看看,果然就碰到你了。毕竟还是他了解你们这些大知识分子。”
“把你找到了,我也沾光。”许部长笑吟吟地说,“我已经记不起刘书记什么时候表扬过我来了。七年跟在他后面陪斗陪了几个月,也没有今天这样器重我。”
很明显,这些话都不是事先准备好的。
这一说,大家都笑了呼延平不善言谈,一时竟无话回答。汪一凡笑道:“今天好极了,你们大家认识了,以后可以沟通沟通。
“早该这样了,”许部长说,“一直听到你的大名,就是没见过人,也不知道哪儿能找到你,家乡人嘛,你干出那么出色的成绩来,我们都光荣呢。”一面说,一面坐定,倒茶,敬烟。刘书记先不谈正事(后来才知道还有正事),却完全象谈正事一样正经,热情而坦率地对呼廷平说:"我们都是你的读者,大泽是你的家乡哪,你的小说看的人很多,影响很大。你那小说里一个叫.一周炳焕吧(许部长插话:周明焕),对对,周明焕,常常听人讲起。确实写得活龙活现。用不到收集反映‘反映’撞大门呢。我开门见山,都告诉你:称赞的人很多,反对的也不少。我是赞成的二说穿了,你还揭得不够呐l意见什么的,好多都是自己身上不干净,对上号了嘛!”
许部长插话;“特别是你老家那只角落,因为是熟人,一看是你写的,就疑心写到自已身上来了。”
“拨乱反正嘛,”刘书记接着说,“不拿‘乱’‘拔’掉,‘正’从哪里‘反’过来?你可是拨得深,挖到了痛处。我看‘反正’就——会——有力”
“就会”两字有一个拖音,这既有斟字酌句的意思,又暗示了“还要努力”的重点。呼延平当然一听就明白了。
“县委很看重你的小说。”刘书记自然地转到正题上来!“上午汪导演来谈拍电影的事,我觉得很重要,午后就同几个在家的常委碰头研究了。本来打算我同老许一起陪你们下去,但明后两天常委会要开两天会,走不开,决定由我们许部长和宣传部的何干事陪你们一道去。我已经打了电话给区委和公社党委,他们今天会把你们下去后的生活安排好,明天八点以前老许和小何带车到这里来接你们。以后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尽管告诉霰或老许,我们尽可能解决,让同志们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回去。我们的工作缺点很多,同志们下去以后发现什么问题请随时告诉我们,大家都是为了一个自的,不必客气。特别是呼延平同志,你比我们热悉那里的情况,义不容辞婴多尽些责任。我们以后还要经常请你参谋参谋呢。……”
足足坐了约一个小时,刘书记和许部长才恋恋不台地告罪回去,临走的时候,还一再表示招待不周的歉意,要求客人凡要办的可尽管吩咐。对于呼延平来说,可算是体验到了全新的生活,原以为是礼节性的回访,却想不到人家竟如此热诚,因此,送走了客人之后,呼廷平的心境很沉重,他明显地觉得自己太狭隘,太保守,太不理解时代前进的步伐,太不相信干部的觉悟。书生总是容易落后,因为他老是不懂政治……虽然不能说自己太把人看扁了,但总觉得有点汗颜。他很受感动,如果明天不陪着汪一凡他们下去,就未免太见外,太愧对县委的厚意了。这是说不过去的。
“老汪哪,”呼延平慨叹地说,“明天我也陪你们一道下去,横竖有车,等你们住下了,晚上再随车回城吧。”
“哈,我欢迎.还是你们书记有办法,貔就说不服你。”汪一凡高兴地说。他真心佩服刘书记的精明能干。从上午他进谒,到人家来回拜,相隔大约个小时,主人的态度判若冰炭。这个弯子是怎么转过来的?也许有别的原因在里面.但是从逻辑上说,汪一凡因为找不出失误而非常欣赏.第一,他可以理解书记,部长原来接待冷淡是出予个人的谨慎,而经过常委研究之后,代表常委表态就明朗而热情了。第二,原先书记讲至下面的同志对呼延平的小说有看法,并不排除,但现在补充成为“赞成的很多,反对的也不少口我是赞成的。”就具体了,完整了,明白清楚了,倾向也鲜明了。总之,前后的基本观点是一致的,并没有任何再需调和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