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尧皱眉,他突然觉上官的神情有些古怪,随即眼神不自然的瞟了书一眼,试探性说道,“罗漪,这本书有什么蹊跷吗?”
上官将书放下,幽幽叹了口气,刚要开口,目光倏地瞟了眼门外,门口的草丛边,一抹浅青色的裙角在阳光的照射下尤为突兀,她眸色放沉,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是遍寻而不得,突然看到了,心里有些莫名的快慰,还要感谢二哥了。”上官说着,目光瞟了一眼门外。
孙尧和夏明远下意识一愣,当即明白了上官的意思,并不多言语了。
“二哥,好久没看你跟表哥下棋了,不如今日就三局两胜赌午膳的如何?已经有好多时日没有用过翡翠阁的甜点了,待会儿谁输了就自行出去买,不得坐马车,不得骑马,必须步行,如何?”
孙尧一听,仰天大笑,理了理宽大的朝服袖子道,“好好好,不过,这朝服不便,我要先回院子换身衣服再回来,待会儿我们下棋,你来做评判,顺便瞧一眼我送来的书。若里侧的内容有假,我明日便返回找那书生去。”
“不必这样大费周章的二哥,你送我的书,罗漪必定认真细读,才不辜负二哥的一份心意。”在“认真细读”四个字上,上官罗漪特意加重了语气。
待孙尧换下朝服返回紫琼苑,屋内的棋局已经摆好了,上官坐在一旁的座位上,书就摆在一旁。
自孙尧进屋,便走到棋盘旁的座位,“刚刚瞧见了,那丫头是玉晴院子里的秀云。”
“恩,她来我院自趴墙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玉晴,跟这本书有关?”
孙尧回去院子换衣服的空挡,已经将今日来来回回的事情想了个遍,最终一个影影绰绰的想法在脑中生成。自己被别人利用了。
上官幽幽叹了口气,柳眉微蹙,“这本书里被人下了毒。”
夏明远和孙尧对视了一眼,随即齐齐看向上官。“怎么回事?”
“我刚刚翻开书页,就闻到了一股怪味儿,虽然这本书做工讲究,下毒之人已经尽量用书页的味道来掩盖毒物渗透出来的怪味,但还是逃不过我的嗅觉,这本书的书页都是被毒液浸泡过的,只要手每日接触,毒会慢慢透过肌肤浸透肌里,使人中毒。”
啪的一声,孙尧的手重重捶落至桌面上。“真是岂有此理。”
一旁夏明远的神情却愈淡定,“还真是按捺不住……”
孙尧抬眸,对上夏明远眼睛的瞬间,眸底闪过一道光亮,“真的是她?”
夏明远勾起唇角。伸出手拍了拍孙尧的肩膀,“你说说你,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妹妹呢?”
……
因着府中有多位未出阁的小姐,所以每个时节老夫人都会着令下去管家采买些时兴的料子分到各处,但因管家并不善于闺阁之中细微布料等事情的选择,所以采买的事情也会分配到各房的小姐来负责。
为着讨老夫人欢心,今夏的布料采买就被孙玉晴包下来了。
一大早她便带着童妈妈和秀云出了府。游走于京都各大布匹行之中,不到傍晚便带着大包小裹的成果回府了。
管家忙里忙外的帮忙装卸马车,孙玉晴则袅袅婷婷的带着童妈妈和秀云径自到了老夫人院子里来讨赏,刚一进门,正瞧见上官坐在老夫人身旁正在为她捶腿,登时堆好的一脸笑就淡了下来。“老夫人,玉晴回来晚了,还望老夫人莫要见怪。”
六姨娘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唇角带笑的说道,“大小姐还真是辛苦了。一大早便出去,日落西山了才回府,忙活了一整日呢。”对于这个前夫人留下的唯一一个女儿,六姨娘还是保持着巴结奉承之意的,这就是她小门小户丝毫不懂大家后宅的表现了。
她只念着这位孙府大小姐是将来的四皇子妃,便没话找话的想要奉承几句,压根儿忽略了孙玉晴现在于孙府之中的尴尬境地。
孙玉晴在孙府后宅明显已经处于落势,这样的人最好与其保持距离,若三年守孝期平平淡淡无波无澜过去了,那么三年后她还有望成为四皇子妃,若是不然,她便只是孙府的一枚弃子。
老夫人半倚在榻上,听到孙玉晴的声音,眼皮都没抬,闷嗯了一声,便没了声音。上官则旁若无人的继续为老夫人捶腿,孙玉晴就那么被晾在了地中央。
“老夫人,玉晴今日走了京都几家布匹行,将二夫人、姨娘和姐妹们的布料都买到了,待会儿送过来与老夫人过过目。”
老夫人淡淡抬了下眼皮,“不必了,各自分下去便是。”声调冷淡,极为不耐烦。
六姨娘的目光在孙玉晴和榻上老夫人之间游走,眼观鼻鼻观心的瞧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没弄懂这其中到底怎么个意思,刚要没劲的再添一句话打破屋内的沉静,突然听到郡主开口了。
“老夫人,昨日罗漪得到消息,皇上特意为云锦公主举办了一次宴会,只说要求各个名门大家的小姐和公子们参与,云锦公主也给罗漪来了涵贴,罗漪想着跟您知会一声。”
孙玉晴闻言,眼睛登时亮了,脚步轻缓的移动到六姨娘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若有似无的瞅向上方,等着老夫人的回答。
老夫人眼睛终于睁开,从榻上慢慢起身,“既然公主已经邀请了,那么便去吧,你身为北夏的鲁阳郡主,出席公众场合的次数也太少了些,多少府上送过来的宴会帖子都被你拒绝了,这次公主的宴会不能缺席。”
上官微微一笑,“那罗漪就听老夫人的。”
孙玉晴欲言又止,眼珠转了转说道,“老夫人,玉晴不知道否随姐姐一同前去?”
上官慢慢从榻上下来,嘴角带着一抹深深的笑容,转过脸时那笑容却消失不见了,“罗漪还以为妹妹对这种宴会不感兴趣……”
“我当……,我是觉得姐姐独身前往太过孤独了,反正也是闲来无事,咱们一同也有个伴儿,对了,还有玉兰和玉竹,一同过去才热闹。玉竹的病情虽然恢复的很快,但看着她整日闷闷不的,我也甚为担忧,索性借着这次机会让她跟咱们一同,当做散心也好。”
老夫人的眸子沉得更紧了,满脸的怒色收都收不住。
上官则顺手拈起了一旁的茶杯递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顺顺气……”老夫人接过茶杯,顺势喝了一大口,肚子里的这口气才算喘韵了。
府中所有人都知道,玉竹的性子现在跟之前是截然不同,她生活中甚至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自恢复后便沉默寡言,甚少出门,连跟外人的接触都减少了,这个时候孙玉晴提议要把她领出去想法放在老夫人的眼里,就有些刻意了。
老夫人这个时候是恨不能时时刻刻将玉竹捧在手心里不让她出去被外人笑话,不让她承受别人的指指点点,所以想而知,这个提议会遭到老夫人多么严重的白眼。而此刻的孙玉晴却完全没有意识到。
“既然玉晴没有安排,时间宽裕,那么就随我去好了,公主那头我会知会一声的。”
孙玉晴喜上眉梢,完全没看到老夫人脸上写着的愤怒,独自沉浸在以见到四皇子的喜悦当中。
皇上为公主举行的宴会上,除了到国寺去思过的太子之外,其余人理应到场。因着萧海含和夏明昭之间的婚事,孙玉晴已经很是担心,加之夏明昭已有数月没来孙府,她更是焦急的无以排解。现在突然有了这么个机会,就是挤破了头也一定要跟过去才是。孙玉晴的眼底亮光四射,显然沉浸在即将见到夏明昭的憧憬里无法自拔,却显然没料到,深藏的危机正朝她缓步走来。
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上官径直来到了兰竹苑,玉竹的房间里摆设依旧,却再也感受不到曾经的明媚与阳光,整个房间透着让人喘不过来气的压抑。上官缓步走进,方才注意到床边的太师椅上,玉竹正面无表情的定睛注视着不知名的方向。
上官也不打扰她,直接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自斟自饮的喝了口茶谁,随即单手托腮静静的陪着她。
多少个下午她都是这样陪着玉竹过来的,就这样坐着,两人都不说话,但却感觉不到丝毫尴尬,通常有丫头在屋里转悠次数多了玉竹都会大雷霆将人赶出去,但上官却以在这里坐一下午。在玉竹的面前,上官始终是特殊的。
一扫往日的平静,今天玉竹首先打破了平静,她转过身,目光如炬的盯着上官,随即开口道,“姐姐,我有个问题,想你当面回答我。”
上官一愣,看到玉竹此刻表情的时候眸色却沉了,她总觉得玉竹此刻的目光中正强忍着什么,但是是什么呢?“有什么话,你就问吧,我知无不言。”
“那日伤到腿,根本不是意外,对吗?”
上官握着茶杯的手下意识抽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却毫无变化。
那日戏班子人被孙志典带下去后,在老夫人的示意下,全府被封了口,对于当日的事情只说是意外,尤其在三小姐面前。
这是老夫人对玉竹变相的保护,不想让她看到在后宅污浊的一面。然而,看目前状况,玉竹还是知道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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