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麻麻亮,娇娇就推醒赵有福,着急上火的说:
“天明了,快起床,让富贵把轿车拾掇好,再叫厨子早做饭。”
有福正在困头上,不高兴的说:
“急啥!黑灯瞎火的,富贵看不见,”说完翻个身照常睡。
他就这个毛病,爱睡懒觉,只要娇娇不和他打闹他是一定要睡到吃早饭的。
娇娇不想惹他,因为要出远门,图个吉利。
她先起了床,开始梳洗打扮。
屋里黑,她点上蜡,把准备好的衣裳穿戴好。
就走到梳妆奁前,梳个凌云髻,插上簪、别上钗。
又画了一双长黛,犹如月牙一般,粉饰脸,脂点腮,朱抹唇。
镜里的她,两睛水汪汪,颊红、齿白、唇朱色,就如一朵桃花,俊俏娇美。
娇娇在地上走走,低头看看那一扎长的绣花鞋。
又扭头瞧瞧那镜中的身段,一撇嘴、满意的笑笑。
伸手拉开镜匣,取出一对玉镯套到腕上。
然后扭搭、扭搭下了台阶。
天大亮了,厨子起了床正准备做饭,看到娇娇,笑脸相迎讨好地说:
“太太早安。”
娇娇笑笑,吩咐他:
“张师傅,早点做好饭,我和富贵要出门。”
“我马上就做,”厨子回答。
她走出二门,看见富贵在拾掇轿车,就大声问:
“准备好了吗?”
“快了,”富贵答。
“我再紧紧后秋换根套绳就好了。”
“帐子也要整,轿帘重新挂,斜斜扭扭的像啥样。”
娇娇围着轿车转一圈,发现不整齐又说。
“知道了,干完这两样活就整。”
“干活麻利点,”娇娇又说。
“够麻利了,嫌慢再给个帮手,富贵有点不高兴了。
“我不是嫌你慢,活多我怕你早饭前干不完,”娇娇微笑着向他解释。
“你放心吧,能干完,我再打个结、套绳就完了。
整帏子和轿帘一袋烟工夫就能干完。”
他从轿车底下爬出来、全身沾满土。
拍拍身上的土又准备整帏子。
娇娇从车后转过来,看到他这个脏样,问:
“你打谱穿啥衣裳去?”
“就穿这一身,”富贵说。
“哎呦,我那妈呀,你不嫌脏俺还嫌辱没的慌。”
“前天晚上我怎么嘱咐你的?”
“叫你刮刮胡、洗净脸、换身干净衣裳。”
“你老大不小的拉、怎么这样懈怠、不爱好。”
富贵又拍拍身上的土,扯扯上身说:
“这样挺好的,还咋样打扮?”
“别不要脸不要腚的,一定要换。”
“换啥衣裳?我一个光棍汉没替换的衣裳。”
“真没有?”
“诳你是小狗,”富贵实话实说。
“好了,干活吧,衣裳我给你准备。”
“等干完活一定要刮刮胡,别胡子拉茬的像个刺猬。”
“我一定刮,”富贵整着帏子说。
“马脖子上挂不挂铃铛?”
富贵又问。
“挂!一定要挂,马头上也要戴上花,这是出远门,和走亲戚一样,一定要打扮的体面些。”
“俗话说的好,钱是英雄胆,衣裳是瘆人毛。”
“什么意思?”
富贵不懂、于是问。
“人有了钱胆子就大、就敢干大事,财大气粗吗、说话仗义。”
“衣着华贵就让人敬畏,”娇娇颇有见识的向他解释。
“是这样吗?”富贵半信半疑。
“快点干完活、再拾掇好自己,咱们吃了早饭就走,”她又嘱咐他。
“好了,你给我拿衣裳去吧,我很快就会干完。”
娇娇听后扭搭着回到上房。
这时赵有福还没起床,娇娇大声说:
“快起来!吃了早饭打发我们走。”
赵有福坐起来,打了个舒伸,准备起床。
他见娇娇拿着衣裳往外走,忙问:
“拿这个干啥?我又不换。”
娇娇停下步说:
“富贵那小子衣裳太赃,我让他换你这身。”
“不行!这么好的锦缎服装不能让他穿,换身老粗布的。”
“别太抠门了,穿十天八天的又坏不了。”
再说让他穿的寒碜了咱府上也不光彩。”
“走街串巷的,万一遇上俺那娘家人也给你脸上增光。”
说完扭头下了台阶,给富贵送衣裳去了。
吃完早饭,周富贵刮了胡、洗净脸,换上娇娇送去的服装。
蓝色锦缎长衫、黑纱马褂、红疙瘩帽、双梁鼻子鞋。
嘿!人是衣裳马是鞍,这小子一换装像换了个人,漂亮精神多了。
他在地上来回走走,高兴的两指一捏、连着打了几个响梆。
然后弯腰拿起三截鞭子,牵上枣红马来到轿车旁。
他扒开马口勒上嚼链,又把夹板甩到轿杆上。
然后用力一顿嚼链,马训服地退到轿辕里。
“都准备好啦?”
赵有福叼着烟杆慢悠悠走过来问。
“准备好了,”富贵套着马回答。
“多带些草料预防路上急用,”他又嘱咐。
“准备了一袋豆面、三袋谷草。”
“不多,路太远不够用再带上点,”有福不放心地说。
“装不上了,还有水桶、槽子、杌子、太太的盛衣箱,不够时在店里再买点吧。”
“那就多带点银子,”说完转身回上房去了。
富贵套完马把料袋、草包、喂马槽子、槽架拴到车尾巴上,又提起水桶挂到轿车下面。
他还不放心、又围着轿车转一圈。
看看一切准备好,扬起三截鞭在地上连打几个响鞭儿,等着太太上轿车。
不多时厨子提着大木箱走过来,后面跟着太太、赵有福。
箱子重、厨子走一会儿换下手,累的呲牙列嘴的。
富贵急忙迎上去,两人提着走过来。
“这么重,又不是搬家带这么多东西干啥?”
富贵楞头楞脑地说。
“带的不多,该带的我还留下了些呢。”
娇娇反驳他。
“你小子吃了豹子胆,敢数落太太,”厨子讨好地说。
“你怎么爱讨好娘们?”富贵回敬他一句。
“别贫嘴了,小心别把长衫划破了。”
赵有福看着衣衫心痛地说。
“你小子从哪里偷来这身花哨衣裳,打扮起来还真有点人模狗样的。”
厨子微笑着挖苦他。
“咱是秃子跟着月亮走,沾了东家的光。”
他们说着来到轿车跟前。
“别油嘴滑舌的,快上轿车提上木箱去,”娇娇说。
富贵两脚一跳跃上里辕。
厨子、赵有福、富贵仨人把木箱连托带拽的弄到轿车上。
富贵掀起轿帘一用力把木箱推进轿内。
轿内狭窄,木箱勉强容下。
富贵把木箱放好后钻出来跳下轿车。
厨子马上把杌子放好,准备让太太踩着上轿车。
赵有福看看娇娇说:
“上去吧,路上小心,把银子藏好,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大手大脚的破费。”
“在家不怕贫,路贫愁煞人,记住我这句话。”
说完扶着她上了轿车。
娇娇掀开轿帘弯下腰,从木箱上爬进去。
厨子举着杌子问:
“还带不带这个?”
“盛不开了,不带了,”娇娇答。
说着坐到轿椅上。
富贵左手拿鞭、右手摁一下轿杆,双脚一踮地,噌一下跃上里辕。
坐好后、扬起鞭子同时大喊一声“打!”
枣红马迈开步、扭动起**,轿车出了大梢门。
赵有福挥着手假惺惺的说:
“祝你们一路顺风。”
正是吃早饭的时候,干活的人们回家要吃饭。
街上人很多,来来往往,富贵来了神,他想露两手,谝谝能。
于是扬起鞭在空中连打三个响鞭儿。
枣红马听到鞭声立刻昂起头、摇摆起身、迈开大步。
马脖里的铜铃铛有节奏的响起来。
富贵坐在辕里用鞭头指挥着马。
穿人群、躲小车,吆吆喝喝的出了庄。
庄头上有条南北大道。
富贵拨下马头,轿车拐了弯,顺着大道向南走。
路两旁杨柳成行,杨树长出女敕叶,柳树枝条茸茸。
小南风一吹,叶动枝摆,发出沙沙响。
田野绿油油,小麦连成片。
风吹的麦穗挤挤抗抗,起伏不停,如碧波涟漪、惹人逗眼。
这里的田野真美呀。
“驾!”富贵吆喝一声枣红马,把鞭子往怀里一抱,任凭它自由行走。
他一条腿跐到轿杆上,另一条腿垂下,随着轿车的震荡,垂下的腿一摆一摆的。
太阳还不高、天气不热,风和日丽,空气新鲜。
他望着原野吸着清凉空气,心里很舒坦,不由自主的哼起小曲。
他不会唱歌更不会唱戏,只是乱哼哼。
“什么人呀推小车压了一道沟?”
“什么人的大闺女想女婿?”
“闺女大了不可留。”
“留来留去结了仇。”
“快快给闺女找婆家呀找婆家。”
“她想给丈夫生女圭女圭呀生女圭女圭。”
娇娇听了只想笑,心想:
这小子不学好、真溜湫,怎么唱这种歌。
这种歌是一些街痞孩子编的顺口溜,……
她正想着,突然咯噔一声响,轿车随之一颤。
“咋啦?”
她急忙问。
“车轱轮压到石头上。”
富贵回头看了看车辙答。
“注意看着前面,别只瞎哼哼。”
娇娇既责备又嘱咐他。
“知道了,”富贵马上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