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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颜只觉得头嗡的一声,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当场栽倒在地,却又咬着牙,强抑着不向后倒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挣了许久许久,才挣出一点力气,手足并用的爬进了草丛,一眼就看到锦玉昏迷在地,全身赤/luo,只凌乱的搭了一条裤腿。
锦颜爬了两步,一把抱住了锦玉,抱的死死的,心里像被火烧了一样,疼的全身都在发抖,却怎么都哭不出来。眼前全是纷乱的画面在晃,一时是锦玉发丝凌乱的投井,一时又是叶锦念七窃流血的挣扎。不论怎么想,也不敢相信,这么咬牙,这么拼命,这么小心翼翼的防备着,前世的悲剧,居然仍会重演。
锦玉被她死死的抱着,不大一会儿,便悠悠醒转,还有点迷糊,随手模模她头发,问,“小妹?”
锦颜头也不抬,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的抱着她,泪水涌出来,刷刷的流在她身上,锦玉一定神的空儿,猛然想起发生了什么,身子就是一挺,然后整个人,便筛糠一般发起抖来,好一会儿,才猛然哭出了一声,用力想要推开她向外冲。
锦颜抱的死紧,被她拖着冲了两步,锦玉死挣挣不开,终于嚎哭出来,哭道:“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没脸见人了……”
锦颜哭的嗓子都哑了,只是死抱着不松手,好半天才挣出一句话:“你要死就带我一起,都是我不好,姐……”锦玉挣扎了半天,终于没了力气,身子一软,摔在地上,姐妹俩哭成了一团。
锦颜哭的抬不起头来,她的指甲死死的掐着锦玉,直掐出血来。不论怎么努力,前世的情形仍旧挥之不去,早上还偎依在一起的姐姐,一转眼就成了泡的发白的尸体,爹、娘,哥哥,周围的人……每一句话,每一个人,异常清晰,拼命的在脑海里面晃。
视线中划过什么,又迅速的被泪水遮住,锦颜忽然就心头一抽,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抬手狠狠的抹了泪,看了过去。一眼看到草坡上刺目的殷红,她急急的调开了目光,却终于觉得不安,又咬着牙转了回去,伸手拈起了那黑色的物事,心里就是一颤。
是迷/香!居然是陈家的秘制迷/香!陈家的迷/香远比寻常的迷/香要粗,比筷子还要粗一点,制成的迷/香色泽极黑,细看时,里头却杂着些银白色的小圆点……虽然只余了这么个香头,又压的扁了,可是,她绝对不会认错!这的确是陈家的迷/香!这……这不是乡下人能有的东西。
前世,锦玉死的不明不白,她竟什么的都做不了,即使哭的死去活来时,也从未想过要追查真相……现在看来,难道跟陈景望有关系?难道,陈景望已经到了桐洲?可是,前世锦玉死去,是在他与叶锦念相识之后啊!这一世,两人明明还未相识……
像被什么狠狠的撞了一下,忽然就是一个激灵,痛极,却异常清醒……咬紧牙关,伸长手臂,把锦玉的衣服拿过来,一点一点的穿在她身上。锦玉早哭的神志都迷糊了,牙齿死死的咬着嘴唇,直咬的渗出了血,流在下巴上,看上去着实可怖。
锦颜忍着泪,强拖她起来,锦玉也不挣扎,由着她拖起。才走了两步,锦玉便往那井口一扑。锦颜一把抱住了她腰,哭道:“姐姐!”
锦玉凄然道:“小妹,求求你放手……姐姐再没脸活着了,只有这一条路了……”
锦颜哭道:“好,你去吧,姐,你若死了,我立刻跟着,你投井,我就跟你投井……咱们姐妹俩,死也要在一处。”
锦玉百般的挣扎不开,捂着脸哭出来,直哭的便似泣血一般。竟不知过了多久,叶林氏小跑着冲了过来,一眼看到姐妹俩,居然一头摔在地上,又不管不顾的爬起来,冲上来抱了锦玉的肩,喃喃的:“玉儿?”
锦玉哇的一声哭出来,回身抱了她肩,叫:“娘!”
…………
锦颜寸步不离的直守了锦玉三天三夜,整整的三天三夜,没有合过一次眼。其实叶家的人,就连叶道方在内,这三天,又何尝睡过半刻。
叶道方平时最爱掉书袋,可是乍听得锦玉的事,竟是失魂落魄,一句话都说不出,直哆嗦了半天,才骂出一句,“狗杂种!”然后就反反复复,只是咬牙切齿的骂这么一句。可怜老实的爹娘,连骂人的话都如此贫乏……从锦颜记事以来,不记得爹娘兄姐做过半件对不起旁人的事,时时处处与人为善,为什么,偏偏到最后落了个家破人亡。
叶锦念一向最是温雅,即便对着最恶劣的人,也是不温不火,竟抄起棍子要去找大黑,却被叶林氏哭着拦了下来,哭着说了一句,别闹了,这种事传出去,玉儿要怎么活……
明明是叫人欺负了,却不敢说,不敢闹,就只能瞒着,掖着……就只能吃个哑巴亏么?
不,绝不,只要我叶锦颜活着一天,谁伤害了我的家人,我会十倍、百倍还给你!
床上躺着的锦玉,忽然申吟了一声,锦颜急松了手,俯身道:“姐姐,要喝点水么?”
锦玉瞅着她,好半天,忽然惨然一笑:“小妹。”
她伸手扶她坐起,锦玉也由着她,坐直了,看着她的脸,“小妹,你要熬死自个儿么?”锦颜不吭声,锦玉便续道:“你不用守着我了,我答应你,我不死……横竖贱命一条,就这么腻歪着活呗……”
一边说着,早又滚落了泪,锦颜默然,缓缓的抬头,看进锦玉的眼睛:“姐,你好好活,咱们都好好活着。咱不是贱命。是人都是一条命,谁比谁金贵了,谁又比谁贱?”顿了一顿,问出来:“是谁,是大黑么?”
锦玉眼泪刷刷的往下掉,别开了脸,叶林氏早听到声音,忙忙的热了粥,跟了进来,好声好气的:“丫儿,喝粥,正可口呢!”一边向锦颜使眼色,让她别问。
锦颜却仍是问出来:“姐姐,你告诉我,是大黑么?”锦玉哭着点了点头,锦颜伸手稳了她,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
锦玉泣不成声,隔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的道:“我不知道,我就觉得,觉得头晕,站不住,一点子力气都没了……”
锦颜张大了眼睛:“是不是觉得嗓子里一阵子发甜?”
叶林氏急了,道:“小丫!”一边推她,让她出去,锦颜却仍是问:“是不是,姐姐,是不是?”
锦玉终于痛哭出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锦颜抱着她,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忽然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仇人,什么报仇,什么真相……姐姐最珍贵的东西已经没了,这痛,她感同身受,即便把那个人拉过来砍上一百刀,失去的,还是失去了,覆水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