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栓根担着水继续往山坡下走,远远地冲着儿子喊道:“旦儿,旦儿,好好看好妹妹,早点带她回家吃晌午饭。”
那几只羊羔看到希儿跑了过来,“咩咩”地惊叫着跑开了。张爷爷冲着希儿喊道:“希妮子,别跑,你会把羊吓跑的。”
希儿又冲着张爷爷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说:“爷爷,爷爷,我想抱抱小羊羔。”
张爷爷笑呵呵地说:“行啊。爷爷给你找一只最乖的小羊,让你抱着玩儿。”说着,走近羊群,抱出了一只可爱的小羊羔,往希儿的怀里一放。那小羊羔瞪着希儿,似乎很害怕,“咩咩”地叫着,用力挣扎着,企图挣月兑希儿的怀抱。
张爷爷一边用手安抚着小羊,一边对希儿说:“它怕你的红袄袄,你用手轻轻抚摩它,让它安静下来,一会儿它就习惯了。”
果真,不一会儿小羊羔就乖乖地让希儿抱着,不挣扎了。希儿好高兴,用手拔起一些女敕草,放在小羊羔的嘴边,小羊羔就低头吃她手里的草。有时,小羊羔的舌头舌忝着希儿的手,希儿就“咯咯”地笑起来。
三个人正在山坡上与小羊玩儿得开心,山下传来桂枝的喊声:“旦儿,旦儿,快带妹妹回来吃饭了。”
大旦一边高声答应着妈妈,一边拉着希儿往山下跑。没跑几步,希儿就跑不动了,大旦蹲子,背着希儿往坡下走。桂枝看见儿子吃力地背着希儿下坡来,忙迎了上去,把希儿抱了过来,和两个儿子相跟着回了家。
星期六,恩栋回到了下洼村,张栓根赶着驴车刚进村,正好碰到了担着水桶的张明诚,张明诚是五爷的二儿子。他看到恩栋,高兴地说:“乔医生,我爸今天能下地了。”
恩栋一听,一下子从驴车上跳了下来,说:“栓根哥,你先回家吧,我去五爷家看看。”
等恩栋到了五爷家,只见五爷正靠着被垛,坐在炕上喝水。一见恩栋进来,高兴地说:“我今天让明诚扶着我,试着下地站了站,居然能在地上站好一会儿。只是迈不开腿,一步也走不了。”
恩栋高兴地对五爷说:“这就很好了。只要能下地,能站,就一定能走。我再接着给您扎针,您每天坚持下地锻炼,并试着迈腿。中午到院子里多晒晒太阳,用不了多久,您就能走路了。”
等恩栋给五爷扎完针,天已经很晚了,五爷一定要留恩栋吃过晚饭再走。恩栋回到张栓根家,桂枝还在锅里留着饭,知道恩栋已经在五爷家吃过饭了,她才把饭从锅里端出来。
希儿看到爸爸回来了,非常高兴,从炕里跑了过来,伸开双手让爸爸抱。恩栋抱起女儿,亲了亲她的小脸,疼爱地问:“希儿乖不乖?希儿听没听大爷和大娘的话?希儿每天练琴了吗?”
一边的桂枝接话说:“希儿很乖。很听话。琴拉得越来越好听了。”
希儿仰起胖嘟嘟的小脸,对爸爸说:“爸爸,我练了一首新曲子,我拉给你听。”说着,从恩栋的身上下来,走到紧挨着炕的躺柜,爬了上去,一直爬到放琴盒的那头,推着琴盒又爬了回来。她把琴谱放在被垛上,把小提琴架在肩上,脖子一歪,随着她的小手一动,一首悠扬而动听的曲子响了起来。
静静的夜色里,朗朗的星空下,这首曲子传得很远。下洼村好多人都听到了这首曲子,他们虽然根本不懂什么叫音乐,可他们一样被这首动听的乐曲陶醉了。这是他们生平听到过的最美妙、最好听的一种声音了。
星期一的一大早,张栓根就把恩栋送到了卫生所。王医生还没有来,恩栋打开房门后,就开始清扫两个房间的卫生。还没有扫完地,马书记就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对恩栋说:“乔医生,郊区医院拨了一大笔资金,要在咱们公社重建卫生所。”
恩栋一听,也非常高兴,放下手里的扫帚,把马书记让到了屋子里。两个人一起商量着具体的方案。
很快新的卫生所竣工了,这是东西前后两排的灰砖瓦房,由中间的一个走廊连在一起。最东和最西的两间屋子的门正对着,是最大的两间屋子,作了病房。紧靠东面病房的是一间手术室,另外有专门的药房和处置室。这当时是小沟公社最气派的一栋建筑了。
郊区医院又派来了两名护士和其他的一些工作人员,并添置了一些必需的医疗设备,这样一个小卫生所就成了一个初具规模的小型卫生院了。医疗条件也大大改善了,一些一般的手术,恩栋在卫生院的手术室就能给病人做了。那些路途比较遥远的病人,也能住在医院病房里接受治疗了。社员们看病,比以前更方便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沟公社卫生院的名气越来越大了,前来求医的人越来越多,有时候即使是周末,恩栋也不能回下洼村了。
在紧张忙碌的工作中,恩栋的精神大部分时间处在一种紧张麻木的状态里,不再像以前那样痛苦、颓丧了。只有在寂静的黑夜里,彻夜难眠时,那锥心刻骨的痛苦依旧吞噬着他酸楚的心。
日转星移,转眼到了1972年的夏天,希儿已经九岁了。她现在已经是一个活月兑月兑的山里妮子了,粉红粉红的圆脸、两根朝天的羊角辫、大花的短裤和小背心、葱绿的一双布鞋,带着山里孩子特有的土气和纯朴。然而她那双白皙纤细的手,与山里孩子有着质的区别。尤其是当她拉琴时,那特有的灵气和神韵,绝不是一个普通山里娃所能具备的。
希儿已从爸爸总是回避她的问话里,还有只要爸爸回到下洼村,就一定会去村后的西北山坡,隐约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