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与花 第四章 麻衣邪神

作者 : 再堕轮回

()萧苍然大惑不解,事情倘如袁千山所说,天圣真人尚且在世。那么为何昆仑派要放出他的死讯,或许也如天同真人一般,也有什么大大的隐情么?而这宝图如此重要,怎么各派来此夺宝之人,力量却如此不济。

其实倒不是众人不济,只不是萧苍然修为经过这一番突飞猛进之后,魄力之强已然胜过诸人千万倍。要知道他的七魄,已经融入了北斗七宿的神之本魂,这北斗七宿本就是神实境顶峰的大罗金仙,虽然仙体被灭亦元神碎散,但寄于星位的本魂却依旧是不折不扣的神本。即便同是神实境界的金仙,同将七魄修入神境,也断不可能有这般厚重的神元魄力。而且他的魄力中,亦含有已然大成的jīng纯龙魂之力。更加令人发指的是,他竟同时以祖器神剑的剑灵炼入七魄。说句不客气的话,单以魄力而论,三界所有神英境界的正神中也挑不出哪一位能达到如此地步。

但是实际上,且不提各派灵实弟子,在人界之内就算是灵英修为,也可称得上是高人了。而灵华级别的修为,那已经算是得道地仙,简直凤毛鳞角,少之又少。若是有哪一个平庸的宗派能出现一位灵华境高手,其宗派一跃而成大派已是必然,其门人的地位也会在同道中水涨船高。像茅山派这等响亮的名头,门中也不过老祖千通真人一位灵华境界而已。虽然说昆仑派树大根深,万机子灵华初成的修为在派中算不得太过出众,但若是行走在世间,那也是了不得的大事。掌门如风真人若不是在非常之境行险一搏,又有突破,也不过仅仅灵元上比他稍高一线。

而袁千山灵华已达巅峰的修为,自创功法更是独具一格,数十年前便是跺跺脚山崩地裂的人物。不语虽然修为止步于灵华小成多年,但禅法修为却是极深,在三知禅院‘不’字辈僧众之中,足以位列三甲。旁人不知他的究竟,只感觉到这和尚绝不易予,那还有三分是忌惮三知禅院的威名。但袁千山却是深切的了解,若是当真一对一做生死之搏,除‘前辈’外此地无人能胜得了不语。

比起这几人,太yīn教寂缺堂堂主段洪虽然名头修为都有所不如,但太yīn一教却无人敢小看。因为太yīn教门中,有一套极为诡秘的功法,此功的具体效用外人难知底细,但段洪昔年曾被天圣真人亲手重创并废去全部修为,今rì却仍能完好无损地站在此处。这便已经足以使知情者如万机子心惊了。

这几个门宗加起来,此地灵华灵英的高手合共已有近十位之多。这样的际会,居然在萧苍然眼中变得不值一提了。诚然他此时的真实实力,不见得能够镇伏这些人。但经过这一场绝世的铸炼,突飞猛进的并非是修为,而是魂中的本命。

这世上任意事物的名称,大都与其来历最为相符,往往真意便包含在简单的名称之中。本魂,也称命魂。其中本说的是根本,命则是命格。这些简单的字眼中,却包涵了绝不简单的含意。例如根本,水土相合而成泥,然则水便是水,土便是土,无论再怎么纠缠,水依然是水,土依然是土,这便是根本的含意。

根本的变化推动命格的运转。一滴水或是一汪水,或许会混土成泥。但若是汇聚壮大之后,成为了江河,便会拥有意志与不可阻挡的力量。魂也是这般,魂之本成长到一定地步,更会衍生出本意与命运。倘若强大到海阔天空的程度,才有资格将本意与命格握入手中。

萧苍然的本命还远远没有达到这个境地,他此刻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水塘。但这个水塘,却是一个知道海有多大的水塘,所以他不觉得些许山丘有什么稀奇。只是本命的蜕变,已经隐约让他拥有了海一般的意志,而这他周围的这些丘山,也承认了他作为海的命格。而意志,正是三界内所有生灵的根本。只有拥有了意志,才可以拥有生机,才可以称得上生灵。人也好,仙也罢,说到底终究是意志的强弱。神也好,魔也罢,也正是由意志来区别。

萧苍然在以自己的魂境为炉,以祖器与神元为引,以自己的本魂为基,更以定界火根之焰进行的这场磨炼,已经使他的意志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意志虽然无法一次飞跃到神意的境界,但却正在以足令三界神魔惶恐的速度增长。萧苍然自己虽也隐隐察觉到了这种变化,但以他此时的魂力和学识,却还无法明晰这变化的玄妙。只是总会在突然间意志的增强时,回忆起在圣贤庄追逐天人武诀之剑意的感觉。

萧苍然似乎又在一瞬间模索到了些许修魂之理,但这种奥义总是在他的魂中一闪而没,即便是他此时的魄力,也无法将其明晰地照印于魂魄之中。仿佛这种奥义具有自己的意志一般,在不断的与他捉迷藏,一旦他尽全力追逐思索,魂魄便会传来如施展出那式剑走无极一般的剧痛,濒临崩溃,此事是萧苍然苏醒之后的巨大烦恼之一。

这般庞大的魄力相较于他的魂力,已经极不匹配。就像是一个只有百斤之力的汉子,竟手托着一柄重比泰山的兵器。诚然这兵器招呼到旁人身上必然无幸,单是这份气势也会吓到旁人,但若是cāo纵不妥,他自己也必是肉饼一张。这不过是个譬喻,但开天辟地无数年来,一代又一代的道魔怪胎也已难计量,但炼到他这个境地的,确实是空前了。

想来想去,本魂中又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直疼得他全身也不住的颤抖起来。连忙收敛心念,以将本魂沉入心庭真龙灵血之中,过得一时才平静下来。五识突然间清晰,只听得院中不少人‘呜啊’乱叫,一看之下,只见一众镖局中人都先后迷迷乎乎的倒下。

周蝉儿俏脸煞白,没有半点血sè,紧紧的抱住太一剑,目光也有些焕散,仿佛越是抱紧此剑,便会心安一些。而太一剑上光华流转,轻颤微鸣。周山河怀中东皇镜的黄芒直从前襟透出来,将一张脸面映得蜡黄,紧紧的抱着昏迷不醒的儿子。

周遭众修都各施护身之法,惊疑地向萧苍然所在的偏殿凝视。原来就在萧苍然这一走神之间,情势又已生出变故。

袁千山吐露秘事,话头直指昆仑天圣真人,虽然天圣真人是西宗始祖,但此时西宗诸道却无一人敢接口。自万机子以下,人人都是心内焦急,大失方寸。

昆仑西宗多年间连续派出高手,查寻宝图下落,终于得知此图落于慕容世家。慕容家虽然名盖当世,高手如云。但牵扯到如此大事,却也不敢再自寻祸端。自圣贤庄大会,许多宗门都应邀而往,即便没有参与的宗门,也已将注意力尽聚于此。慕容家便趁此时机,将宝图炼化成一件宝衣,明里献与东宁王萧瓒为寿礼。暗中却是借萧瓒之手,将此衣转赠给南海派掌门谭夫人。

谭夫人闺字月华,乃五奇之一。声威纵然与莫君临等四绝稍差一线,但仍是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人物。其闺名也早已不径而走,抱月观音的绰号更是响彻九州。南海派早在与袁千山统领的天妖众大战后,实力大减,近代又人材凋零。到了南国士继任掌门一位,门下几乎已经绝足中原,连他这个掌门人也算上,这一辈中统共也就只有四人算得上杰出之士,号称南海四雄。再往下数到南暮楼这一代,更是没落,也只有南暮楼一人还偶尔能让中原各大派想起南海一派罢了。

南海派近二十年无人敢轻易招惹,自然与南家父子并无什么关系,主要还是仗了谭夫人这‘抱月观音’的威名。慕容家将宝衣转予谭夫人,其实算不得嫁祸。因为谭夫人虽然多年未曾出过手,但熟悉她的人却知道,此衣落入她的手中,当世再也无人能够夺得去。慕容家这一代家主慕容藏锋便是当年谭夫人的仰慕者之一,虽然谭夫人终究选择了南国士,慕容藏锋也继任了天下第一世家的门庭,但谭夫人在慕容家主心中的地位却是从未增减。

本来慕容藏锋得知宝图之讯流出,已打定主意,便是甘遭灭门之祸,也不会让这宝图落入旁人之手。但谭夫人却是再三谴人送信,求取此图。而不语与参静二僧,正是这次为两家传信之人。慕容藏锋思量再三,终于被二僧劝服。一面派二公子慕容非到圣贤庄赴会,探看各门动静。另一方面又极为低调的安排这重宝由跃马镖局托运,一路上只有善于隐藏气息的二僧护持。

只要再有一rì功夫,这件宝物送入南海派之手,各门若再想从南海派手中劫取,那便更难十倍百倍了。而宝图被炼入宝衣之中,也是气息全无,即便有心人仔细查询也不会轻易找到这镖队之中。慕容藏锋本来将外魔的一举一动都已算的明明白白,刚好可以抢在缝隙中完成这件大事。可怎么也想不到,半路竟然会杀出个萧苍然来。

萧苍然先前虽然炼魄入神而化为了七柄神剑,但失魂之际,这股气息便尽数封闭在他身体与元神之内。他一经施救,魂魄重整,这一股惊世的气息便早已震惊了天下。不少正为此图而苦寻的绝顶高手都一刹那间,锁定了这股气息的位置。虽然极少有人知道这是萧苍然的魄力,全部都以为是宝图所发的气息。立时如收网一般,向这个方向赶来。

像昆仑青城与太yīn教,本来都认为此图在二僧之手,当然这二僧又都是极难对付的角sè,所以派出的皆是成批的高手。太yīn教可谓是倾巢出动,四堂之主各率堂下高手四散搜寻。而昆仑西宗也已派出了五位万字辈真人各引一众门下。青城派亦是合派尽动,除门中十数位长字辈真人外,更有三位水字辈老祖出马。其余略小的宗门亦有消息灵通者,正在向此地寻进。

万机子等正是距离最近而赶到的第一批,他们所追踪的,本应是萧苍然的气息。但萧苍然却误以为这些人是以镖队为目标,想要援手相护。yīn差阳错的误会之下,居然歪打正着,将这件举世瞩目的宝衣在这雷雨之夜阻在了这荒山小庙。

诸方势力虽然都可称十分雄厚,但却因萧苍然的存在而尽数不敢妄动。以这些人的见识,自然猜得到偏殿中这位‘前辈’若不是一位真仙,便是一位邪神。眼见得本应是一场激烈的战斗,竟演变成了泄露天机的死局。

袁千山也已料到,各派许多高手,定然在飞速向此地集结。但揣测前辈之意,似乎并未将这些人放在眼中,倒是颇为在意这莲图的来龙去脉。而且在这之前,就已经赐予了周家父女合共两件神器,并且暗助陈冲,其意自然也很明显。昆仑派就是不自量力,这才触了大霉头。想是前辈自重身份,不愿抹杀了这群小辈,待他们无趣也就会自行退去了。

袁千山虽在三知禅院静修多年,但昔年决死相争,无数部众毙于道宗之手,时至今rì虽已不愿再手沾血腥,但这份仇怨却仍未释怀。所以当众吐露天圣真人之事,冷嘲热讽,yù激怒昆仑诸道,从而借萧苍然之手杀之泄愤。不语见他魔心又起,不禁闭目长叹,正自犹豫是否出言劝阻。蓦然间只觉一股庞大的威压又在身侧爆发。

袁千山心下大惊,只道是‘前辈’竟识破了他的用心,一震之下,心神回复过来,才知是中了幻术。细想之下,却又觉与前辈的手法大异。心下大凛,能如此不知不觉的让自己迷失心智者,又是何方神圣。

大雨已不知何时停下,天上yīn云如一渊沸水翻滚不休,更添了几分yīn沉。萧苍然此时也已察觉,有另一个强大的威压已悄然降临在这荒庙之中,并且在刚才不知不觉间,企图侵扰自己的五识。

一个yīn森森的怪笑当空响起,众人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想不到如此小庙,居然藏了真佛。我麻衣山人卫青乌虽不请自来,倒显得小家子气了。”说话间,数百条灰蒙蒙的气息从一众凡俗镖师的身上飞出,聚拢成团。缓缓现出一个又高又瘦的男子来,此人身着麻袍,一张脸面像骷髅也似,双手负后,一双眼睛之中却是异光流转,让人不敢正视。

不语施礼道:“原来是邪神驾到,小僧这厢有礼了。”

麻衣邪神卫青乌登时露出一个yīn森的微笑道:“怪不得敢与本山人说话,原来你这小和尚已将口识练至几乎突破神境,也算是异数了。你若肯拜我为师,我便将独门归识凝魄**传授于你,不出十载定教你跨入神之境界,你看怎么样?”

不语微笑道:“小僧鲁钝,怎配得邪神如此厚爱。况且本寺禅法,小僧尚未参透万一,怎敢再生贪念。”

卫青乌挤挤眼睛,问道:“少说废话,你要如何才肯拜我为师?”

不语仍是微笑答道:“阿弥陀佛,若是邪神肯在我三知禅院出家,定有前辈大德高僧收录,那时不语定时常能得闻邪神言教,传承邪神妙法。”

卫青乌听了微微一怔,随即却哈哈大笑,声音震得诸道之辈几yù昏厥。原来二人对答之时,皆是以声为媒,将高深修为藏于其中。闻者若修为不足,定会被此音伤及。邪神之威加上这无孔不入的邪神之音,骇得诸人噤若寒蝉,包括袁千山在内,都是紧守神智,箴口无声。

当世修行成神之路,虽有万千法门,但大致来说,总归三类。其一为修真者,以真魂踏入神境,称为真仙。其二为修虚者,以虚魂入神,称为暗神。第三类便是修魄者,强修一魄入神,便称为邪神。若勉强说有第四类,那便是佛门禅法中的魂魄同进,不分主次,将三魂七魄同登至境成佛。但这种修炼之法只是传说,只修一魂或一魄已经如此困难,就算不遭祸劫,修至寿元断绝,万人之中也未必能有一两个成功。所以绝大多数修士都只会认为,这是个笑话。

这位麻衣邪神卫青乌,便是以耳口识二识之功,凝炼觉魄以臻神境。而不语的哑禅,恰好也正是以口识修魄力的禅功。七魄之力,气jīng血皆有实相,易于修行。无论虚实但慧觉识三魄的修练尤其艰难,常要以虚魂之力辅助,修行者皆称其为三虚之魄,若使用三虚魄力不当,不但极易自伤,也极易陷入自幻之境,难以出月兑。可一旦有成,其功法也最是难以抵御,所以在一众邪神之中,麻衣邪神的修为虽然平平,只有一魄登神,但却罕有人敢于招惹。这也使他自视极高,就连收徒,等闲之辈也难以入他的眼。

而力魄却是于七魄中最为独特,唯有它才是真正连接其余魂魄的桥,魂魄之间气与元的运转,都非经它不可。它又是一扇将元神与外境通行的门,不论灵元神元,最后都要由力魄转化发出,所以才称之为力。力魄与本魂一般的并无虚实之属,又极难在魄中贮留灵神之元滋养。除了在经历天劫之时,有可能获得力魄大幅jīng进的造化。就只能随着运用,才逐步强盛,这个过程,不是一般的漫长。而术法神通的威力,正是与力魄的强弱有直接的关联。萧苍然这等将一位金仙本魂炼入魄中,才是真正的一步登天。千古异数,鲜有过于此者。也正因力魄中稳固强大的北斗天权神元,他才仍有命在,否则六魄神元回流,那是何等强大的冲击,不魂飞魄攻才怪。力魄骤然强大了千倍不止,虽然他仍不敢妄动神元,但本身的其余功法也是立时jīng进了不止一个层次。就拿这梦境三诀来说,较之他从前施展,其威力的差距已经难以形容。若非他还未能完全适应,此时恐怕便是创下此功的叶天离亲临,也只能望而兴叹了。

邪神一脉,虽然没有机会经历天劫试炼,实力难以比肩真仙暗神,却要比妖神略胜。对魄力的运用也自是炉火纯青,而且对魄力的知觉也远远强于修魂者。萧苍然这等绝强的魄力,虽经过刻意隐藏,卫青乌还是在数百里之外便已感觉到了。

三虚魄力因修炼不易,以此为主修之士也少之又少。像向天歌与不语这个级数的高手已是凤毛鳞角,如卫青乌乃至三虚火神这般封神者更是极为罕见。不语所修功法,就是极为对卫青乌的路子,是以他才起了收录之意。哪料不语心志极为坚定,丝毫不为其所动,竟还能有来有往地以口识与他进行魄力的交锋。麻衣邪神也是极为忌惮三知禅院,知道这群僧人虽不问世事,但却不便招惹。当下大笑道:“小和尚很有趣,有趣。”

又突然间以奇异的目光扫向偏殿,皱眉道:“阁下既然已经先得了此宝,厉某自然不会再生觊觎之意。只不过见阁下修为jīng奇,至生礼见结交之意。难道阁下连这点面子都不愿给,要让卫某吃闭门羹么?”

萧苍然的身影从黑洞洞的偏殿走出,如同虚幻,身动之时如身影片片裂碎,停下时却又随合如初。这等异象,不但三派诸道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卫青乌也是大叫邪门。总觉萧苍然的身影上似乎有一种迷雾般,难以看破。一旦看清,却又觉这身影不断在剧烈的颤动,只扯得卫青乌双眼作痛,连忙借拱手之机将目光移开。

萧苍然也自惊诧此人来得全无征兆,凭他现在的五识知觉,若是极力施展,也可在一盏茶的时间内笼罩方圆百里的地界。就算是出神之际,方圆十里内的风吹草动也尽在掌握。由此可知,这姓厉的的确是刹那之间,最起码由十里之外瞬间到此。货真价实的神境修为,果然非同凡响。虽然来势汹汹但却似无敌意,心念一动,问道:“不知厉兄有何见教?”

卫青乌目中异光暴闪,邪气弥漫,萧苍然见之也稍觉不安。但却是清楚地知道,此人正妄图强以目力来对抗梦境之术。想是他不甘连自己的眼神也不敢面对,失去与自己平起平坐的身价。不过就算他修为通神,也不过是与天妖宗妖神相仿,以此时萧苍然此时的造诣,只是自讨苦吃。

卫青乌虽能感觉得到萧苍然也是邪神之属,但毕竟他极为自负。况且虽然这种气势的比拼与交手完全不同,若是气势输了,那么交手也就大可不必。卫青乌起先以为萧苍然如此强大的神威,当是四实之修。一试之下,才知道萧苍然也必然是三虚邪神之属,可惜灵觉始终不能越雷池半步,模不清他的底子。心下兀自惊疑,难道是以目识凝魄么?居然能施出如此强大的幻术。其实他只要运起神通,近身一搏,呼吸之间便能将他置于死地。但是修为达到神境之辈,几乎少有与旁人直接接触,无论是试探还是真正的斗法拼杀,原因简单的只有三个字,用不着。

在卫青乌的感觉之中,他在与另一位邪神的‘交流’,几乎在数百里之外就已经开始了。他想方设法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与萧苍然分个高下,或者了解他的深浅。可是他以觉魄向萧苍然所发的神力,如泥牛入海一般,全无反应。而对方一露面,就以一手极其高明的幻术几乎击溃了他的意念。

“厉某来得唐突,扰了道兄的雅兴。只是见道兄修为神妙,实乃厉某生平仅见,而以在下之见闻,竟不知世间有道兄如此人物,这才禁不住前来拜见。不知道兄可否赐知尊号,与小弟论道一番。”卫青乌只觉双眼剧痛,像是眼中被钢针狠刺,若非他强聚神元于双目死死硬撑,恐怕这当口便要流下泪来。是以他连忙开口,以音动之术还击,盼能以解双目之厄。

音动之术,无形无相,若没有特殊的功法,根本无法抵御。虽然卫青乌的目标是萧苍然,但周围众人却都一并遭到了波及。随着卫青乌啰里巴唆的话音,各派修为在灵英以下者相继如一滩烂泥般软倒下去。若非卫青乌也无意伤人,单是这几句话,就可震得他们七魄溃散,而并非此刻的昏厥这么简单。此时卫青乌见功法有所不敌,便以魄力凌迫,仍想要试探萧苍然的真正修为。

卫青乌的话语像是根无坚不摧的利矛,豁然触及萧苍然的魄力,并有直指本魂之意。这等虚魄之术的巨大威力显露无遗,虽然萧苍然的魄力强他老大一块。但若没有同功同源的神力,是不可能抵挡的。神音入魄,顺流逆魂。在神音元力快要通过萧苍然的觉魄,yù向本魂挺进之际。突然一块嗡鸣,萧苍然的面前突然现出五把神剑。其中一剑自行从鞘中跃出半截,紧接着便似受到了什么撞击一般,不但发出一连串的金声,亦且在颤抖中稍稍被震退。卫青乌的神通以神元音浪为媒,可通过敌手的听觉直攻觉魄。若是换作旁人,恐怕早被震灭了觉魄。纵然对方同有神元相拒,也会多少元神受损。

可惜,他遇见的是魄力远胜,并拥有本命五识法器的萧苍然。这五柄法剑虽成形rì短,品阶也仍低,尚在成长之中,但其祖器的根源却并没有改变。更重要的,五识之器虽是于本命之中炼就,其根源依旧在觉魄之中。卫青乌这次试探,就像是某人被蚊子叮了一下,虽然没受什么大伤害,但却是痛痒俱在。急怒之下,少不了就要挨上反手一掌,重重的足以使其粉身碎骨的一掌。神音之术几乎穿透觉魄的攻击,不但引发了五识之剑护主的本能,其更像是被某种不入流的攻击刺激了高傲一般,五剑之灵齐出,列于萧苍然身前,首当其冲的耳识夜渊,立时从鞘中飞闪而出,剑炫神光,剑气直奔卫青乌。

卫青乌此时的惊骇,远甚于刚才的所有猜疑。他万万没有想到,此人竟然拥有五识法器。此剑一出,立时将他所有的音动之术中的神力的九成都吸引过去。与其说是自己方才出手相攻,倒不如说是将美食送进了人家的嘴里。不过此剑显然还有所缺陷,难以将自己的神力全部吸纳,居然似自成灵智一般被激怒了。在这一瞬间,由于功法的相通,卫青乌的灵觉以此剑为桥,似乎窥探到了萧苍然的元神。

好似一只蝼蚁拔动了一粒长堤中的沙土,一股雄浑至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突然间从这个缝隙开始坍塌渲泻。卫青乌整个人呆在当地,全身如坠冰窟,眼睁睁地看着区区一把仙剑瞬间充斥了庞大的神元。似乎变成了一把诛神灭仙的圣器一般,向他斩将过来。在这一瞬间,卫青乌如愿以偿地窥探到了萧苍然的元神。也随着七股雄浑无匹的庞大神威终于发觉,眼前此人,竟然是一位七魄封神的顶级强者。而且凭自己的灵觉,居然只堪触到对方的魄力,其魄力之外,仿佛有无数个碎片般的魂境。莫说寻其本魂击杀,根本连其三魂的所在都无法窥视。

卫青乌突然有些后怕,就算是三界正神,也没听说哪一位能开辟第二个魂境。那么这一定是幻术,以魂力施展的虚之神力?说明此人的虚魂,也已突破了神境。如此说来,他是一位七封暗神!

一想到暗神二字,卫青乌全身都有些发抖。七封暗神四个字,恐怕他此时都已无胆连着念出来。

这般强者,自己居然也蠢得招惹。若他心生不快,要将自己抹杀,不过是踩死一只蚂蚁。卫青乌想到这里,脸上僵尸一般的肌肉居然不由自主的跳动起来,想要及时奉上笑脸,但皮肉偏偏不大听话。邪神榜与参神丹虽好,又怎及小命金贵,可惜一世英明,居然落得这般愚蠢死法。只不过,怎么这般强者,居然自己从未听说过,就算是那九个老鬼,修为最高者通天老怪也不过三实一虚。

“夜渊,退下!”萧苍然的话语声立时又将卫青乌拉回现实。‘锵!’夜渊剑带着一声不甘似的长鸣,又已还入鞘中。

修行之路,达者为先。邪神之属,强者为尊。卫青乌反应神速,立时知道自己几乎丢掉的小命又捡回来一半。但修为与人家差得太远,要趁早摆正自己的位置才好,免得再生不测。已经连忙躬身施礼,显得极为尊敬。

卫青乌恭谨道:“上仙法力无边,小可甘拜下风,愿执鞭坠蹬,侍奉左右,还望上仙不弃。”

萧苍然此时已能断定,这卫青乌来此,绝不是为了这宝衣,而是冲着他萧某。卫青乌刚才试他的深浅,也只用了三五分的功力,想必不是来找麻烦的。侥幸胜了他一手,居然这般以奴仆自居,看来事情还定然不小。可是唯有他自知,自己的修为还差得远,功法亦有天大的隐患,而且有不少大事急在眉睫。可是这等神境修为的奴仆,大有利用价值,天赐不取,反受其咎。可是若是搅入这个层次的纷争,也当真难以善罢,是以一时难以决断,沉吟不语。

卫青乌本来也没有认为,凭他一言之求,便可蒙得这般上仙收录。即便他拒绝也不要紧,只盼他别来与自己为难。今rì对他十分礼重,说不定rì后还会回报一分半分。但见萧苍然犹豫之sè,立知事有转机,当即决断,定要趁热打铁,绑定了这个大靠山。

卫青乌连忙撩袍下拜,指天为誓道:“麻衣山人卫青乌立魄为誓,自此而起,认认阁下为主,谨凭驱策,永不悖逆,生杀全凭主人之意。”说罢指尖弹出一个小小的气泡般的誓咒,飘浮在萧苍然面前。

萧苍然暗查这誓咒,立知此咒乃是一种极为奇妙的法术,其将元神三魂七魄强行连结为枢,从而使魂魄形成一个更为紧密的整体,大大加强元神的稳固,也更有利于将神元从七魄转入三魂。这个魂枢虽然会因此成为他更明显的要害,但却更加灵活,易于掌控。这般将神元与魂魄运用得登峰造极的法术,恐怕得耗费大量的神元方能成功。

萧苍然既明了此术的玄妙,心内亦大为窃喜,若假以时rì,他也可凭借这种方法,使自己的魂力突飞猛进。望着卫青乌魂枢所化的誓咒,萧苍然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慢条斯理的问道:“先说说你的条件,看萧某能否接受。”

卫青乌叩首道:“主人既然到此,必是为了明rì邪神大祭。凭主人七封之魄绝顶神通,邪皇之位更有何人敢与相争?当世一百零八位邪神,必然尽归邪皇麾下。属下绝不敢与主上谈什么条件,只盼主上看在属下忠心不二的份上,酌情封赏便是。”

话说到这里,三派二僧等人都已经目瞪口呆,根本茫茫然不知所措。而在卫青乌眼中,此乃邪神与邪神之皇的对话,更加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只不过萧苍然心中的震惊远远甚于他们,短短一年余的时间,他从一个最普通的少年已经一跃而成为了当世绝顶的存在。这样的巨大变化虽然是际遇一步一步的推动,但他的心境还远远没有跟得上如此巨大的变化,每一次想到段这如梦幻般的时rì,萧苍然就会感到极度的荒谬。尤其在卫青乌刚刚一口咬定,他是最有资格登上邪皇之位者,萧苍然的心忽然剧烈的加速了。他仿佛突如其来的发现,纵然自己的元神中存在极大的隐患,但此时可以发挥的实力,已有资格位列神境之中了。

整个药王庙中,因为萧苍然的沉思,时间似乎停止了一般,许久没有半点声息。卫青乌尤其惴惴不安,他的誓咒仍是飘浮在半空中,既没有被萧苍然收纳,也不敢自行收回。这使他的神元一直处在难以自主的流失状态,不断地化为神气飞快地通过外浮的魂枢中消耗。

‘这一定是主人在考验我,一来要看我的修为是否够资格成为他的下属,二来也在试我是否心志坚决。这考验越是苛刻,今后的赏赐定然越是丰厚。我一定不可有半点动摇,否则以主人的通天智慧和修为,恐怕留给他老人家的印象就会一落千丈,那时可谓前功尽弃了。’卫青乌强忍着这种如连续施展他最强神通的消耗,五体投地一动不动地等待着萧苍然。

一位邪神毫不顾忌颜面地巴结萧苍然,几乎是厚颜到家的想要给旁人当奴才。这种事别说这小庙中的众人没听说过,其实就连卫青乌这此地唯一正牌邪神也是第一次见。不过他心中想的,却是在佩服自己运气能让自己遇上这样一位神通广大的上仙,佩服自己能够当机立断舍弃尊严的依附,更佩服自己的修为进境能够使出誓咒这样奇妙的表忠之法。

想到以后在邪皇麾下,自己深得主人器重,时常点拔之下,修为突飞猛进自是不必说了。邪神榜名列前茅那更是理所当然,说不定以后的邪神榜这类小事,还需要自己来替主人斟酌才是。最重要的,幽冥九公那些老东西从此再也不敢对自己不敬了。大事若成,主人念在我劳苦功高,说不定这么一高兴,就将那小妞赐了给我。退一万步说,那五行神英

卫青乌苦修觉魄,再以觉魄将神元转嫁于本魂,强行使本魂步入神境,并避开天劫降临。这种修炼方法说低不低,说高也不高。好处在于此法瞒天而成,没有大劫之厄。坏处就是七魄失衡而导致觉魄时而受其余六魄挤压,这种本魄自伤并非魄力强盛可以避免,乃是女娲造人时以**力所规,是一种七魄自我平衡的手段。强修魄力虽也勉强行得通,可是修为越深,损伤也就越大,纵有神元镶补,也不能完全复元。具体在卫青乌身上,便导致了他有时多心多思,且不着边际,也就是俗说的轻度失心疯。

卫青乌本来xìng格yīn沉,心思缜密,又天生聪慧,坚毅过人,否则焉能修炼到这般境地。可是自打他凝魄成神,心xìng却不觉大变,再加上封神rì短,颇受其余前辈邪神排斥。这一次邪神大会,以他虚魄成神的实力,应该说列入邪神榜是十拿九稳。就算分不到天罡三十六,那么地煞七十二洞府总该有他一席之地。可是以通天邪神为首的幽冥九公恃着修为高、资格老,又把持着邪神榜,居然立了个什么狗屁的封神百年内不得入榜的规矩。

邪神一脉,与其他修行者皆大不相同。

卫青乌情知不敌,又势单力孤,总寻思着联络一下似他这般修为不弱,却又封神不到百年的同道中人。可是找了十数年,世间邪神见了少说也有九成,除他外竟没有一个在百年以内新晋者。眼见邪神大会已然临近,卫青乌不禁废然长叹‘人妨天亦妨,儿子享福老子受苦’待要闭关苦修,又终究不甘心,还是决定到邪神会上碰碰运气,说不定有哪个短命鬼突然挂了,有了这么一个缺,若是自己没去,那岂不冤枉。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他遇上了萧苍然。本着死马当做活马医,试试何妨的态度找上门来。岂料居然遇上了如此造化,几句话的功夫,前途突然现出一片光明来。是以卫青乌不惜代价,全然是豁出去了。

“这莲图有鸿歌老儿亲自设下的神通,又经过天工传人的手脚,也只有这些无知之徒蠢的敢来争夺。当然了,大概也只有凭主上的修为,或许才有资格将其据为己有。但此事太过凶险,待主人一点头,我定然要及早向主上禀告,以表忠心。”萧苍然固然在神游不定,而卫青乌也竟然也在这时做起美梦来。

萧苍然尽参这魂枢之妙,这才挥手又将之送回卫青乌元神。卫青乌虽在做着黄梁美梦,但其实已经累得大汗淋漓。像他这等修为,疲惫到如此程度,消耗之大可想而知。魂枢一回,虽然顿觉轻松。但代之却是一阵惶恐,只怕萧苍然就此拒绝,这般心念的大起大落,使他几乎昏晕过去。

只听得萧苍然淡淡道:“此术倒有些可取之处,但萧某素不喜这等御下之法。”

卫青乌天愁地惨,痛不yù生之际,听见此言,登时心花怒放。连忙答道:“是是是,主人超凡入圣,要收拾个把逆奴,如捻蝼蚁。”

萧苍然道:“你既然有此诚心,本座理应给你一个机会。我有几件事,交由你去办。”

卫青乌登时心花怒放,但见主人极为沉稳,若是自己太过慌乱,恐怕又会招他不喜。应诺道:“请主人吩咐。”

萧苍然淡淡道:“太yīn教教主的功法颇有独到之处,本座却不便以大欺小,你这便将其拿下吧。”

卫青乌学足萧苍然的语气答道:“是。”身影倏的消失。太yīn教以段洪为首诸人不禁面sè大变,一片惊惶之sè。齐齐目光转向萧苍然先前所在的偏殿。纷纷严阵以待,准备随时动手。

偏殿中没有半点声响,整个小庙静默了数息。突然之间,杂乱的声响与sè彩缭乱的光芒从偏殿中传出,殿门中噼哩啪啦震翅之声中,大群的乌鸦惊叫着飞将出来。卫青乌的身影凝实在殿前,双眼中喷涌出惊怒之sè。

一个娇媚的女声从偏殿中传出,“那一夜我见北斗降临,便知道这世上又多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却想不到这么快便能在这里遇见。阁下既能看破我这千幻无形分身,却任由我取得莲衣,是不是太过自负了?”

卫青乌立时喝止道:“咄!你这小丫头,怎敢对我主人无礼。凭你这几式把戏,连我也瞒不过,还胡吹什么大气。我家主人身份何等尊贵,就算是无道刹罗重生,也没资格让他老人家出手。”

一个女子袅袅缓步出了偏殿,咯咯笑道:“臭乌鸦,你的主人让你做的第一件事,你便做不到,我看你如何向他交待。”

萧苍然其实早在留心此人的动静,从此人的实力功法和段洪与之对话的态度,萧苍然渐渐断定她便是太yīn教教主。她虽然看似站在段洪背后,但此人的气息总是在不断的变换位置,有时还会同时出现在不同之处,凭萧苍然的知觉,竟然跟不上。萧苍然不住的盘算,但却始终想不到应对之策。若是与此人接战,自保虽然容易,但要伤此人,恐怕也难主。若是被其他诸派看出了自己徒有‘虚名’,那可大大不妙。

碰巧来了个卫青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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