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残明 第十一章:原来是他

作者 : 毛孩额

看着妙玉和黄埔杰离去,未能一亲芳泽的众人便也三三俩俩,意兴阑珊的起身离开。张槿见没自己什么事情,便也起身对老者拱了拱手,说道:“老先生,黄埔兄即以心愿得成,晚辈这就先行告辞了。”

老者见张槿想要离开,抱着不埋没人才的态度,哪能就此放人,闻言连忙拉着张槿道:“小兄弟别急,你我萍水相逢,未尝不是缘分。不如找个清净的地方,咱们再把酒言欢一番如何?”

张槿看着老者殷切的眼神,不由得一阵恶寒,这么晚了,这老家伙还想和自己喝酒,莫不是……随即又摇摇头,自己思想太不纯洁了,人家估计是还想劝说自己参加科举吧,这老头,还真是有股子倔劲啊!可无论哪种都不是张槿想要的,为了美好的明天,张槿连忙出言拒绝道:“老先生,今日天色已晚,再者在下也不胜酒力,不如改等他日吧。下次晚辈请您老喝个痛快。”说罢,拔腿就要离开。

老者哪可能如此轻易地就放张槿离开,连忙一把抓住张槿的袖袍,出言道:“小兄弟何必如此的不给面子,你既是黄埔杰的朋友,自然也就就是老朽我的朋友了。用小兄弟你的话来说,何必要冷却友人之心呢?”

张槿见老者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的话不免显得太过矫情,只好应道:“难得老先生如此看得起在下,也好,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老者见张槿答应了下来,当下喜不自禁,连忙将龟公唤了过来,结罢酒钱,便兴冲冲的拉着张槿向外边行去。

两人出得‘怡新坊’便找了一家就近的酒楼,由于今日妙玉姑娘出阁,所以离‘怡心坊’较近的这家酒楼的生意受到不小的冲击,整个大厅稀稀拉拉的没几位客人。如此倒也正和二人心意,捡了一张干净些的桌子坐下,又随意的点了几壶酒,两个小菜,张槿便一言不发的等着老者开口。

老者见张槿似乎没有什么谈性,情知对方必然猜出了自己的目的,当下也不再掩饰,开口道:“小兄弟真的就无意与报效朝廷吗?”

张槿一听果然如此,不由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不是晚辈不愿意报效朝廷,只是晚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与其名落孙山,倒不如不参加科考的好。”

老者哪里肯信,只当是张槿的推诿之词。能做出‘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如此千古绝句之人,怎会可能不高中。于是当下不禁也有些生气,开口道:“老朽诚心实意的劝说小兄弟,小兄弟何必如此的消遣与我?”

张槿闻言不由一阵苦笑,怎么说真话还没有人信了?看着老者隐隐有些狐疑和愤怒的眼神,张槿只得破罐子破摔继续说道:“老先生误会了,晚辈并没有消遣您老的意思。只是在下真的是才疏学浅,至于那首诗,在下不过是偶然听一位隐士高人吟出,暗暗记在心底的罢了。”说完,张槿便等着老者愤怒的指责自己胡说八道。

可出乎意料的是老者并没有表现出愤怒,只是看向张槿的眼神带着一丝惋惜,淡淡的开口道:“原来如此,是老朽强人所难了。”

这下倒把张槿弄得莫名其妙了,怎么这个看似更加荒诞的理由,老者似乎倒是信了。其实张槿不知道,古人是极其注重名誉的,但凡有才之人,是不屑于抄袭他人诗词的,因为一旦被揭穿,那就是身败名裂的结局。像张槿这样承认自己是抄袭的,肯定不是什么身怀大才之人。

气氛在这一瞬间陷入了尴尬的境地,老者不再追缠张槿,而张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坐着,谁也不先开口,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张槿快要忍受不住这种静谧的时候,小二恰逢其时的端着酒菜走了过来。

谢天谢地,张槿连忙起身接住小二递来的酒杯,殷切的将菜肴都摆弄好,又给老者的酒杯满上,这才开口道:“老先生,来来,咱们喝一杯。”说罢,便端起酒杯,也不待老者有所反应,一口就喝了个底朝天。

老者并没有急于喝酒,只是默默地看了张槿一眼,淡淡的说道:“没必要了,你不配!”

刺耳,极度的刺耳!张槿闻言不由异常愤怒,这老头真是太过于自负了,自负到狂傲,根本不近丝毫的人情。当下张槿冷哼一声,把酒杯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搁,不温不火的说道:“是啊,我张槿是不配,不配和您这样的当世鸿儒喝酒。自从见了您,您除了会逞嘴皮子还会干什么啊?您是黄埔大哥的朋友,曾经也许辉煌过,闻达过,但您现在和我和龚自珍有区别吗?贬低完这个贬低那个,您也不看看自己,一色儿的人,您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您是有文采啊,还是会武功啊?别整天一副清高样,往后搁几百年,丫就是一装比男。”说罢,张槿对着老者比了一个中指,也不管对方看不看的懂,转身就准备离开。

“小伙子,等等。”老者起身叫住了张槿。

张槿闻言停住了脚步,冷冷的问道:“有事吗?”

“年轻人,不是老朽我说话刻薄,只是抄袭一途,终究难入正统,我只不过是不希望你步入歧途罢了。你说的也对,老朽是有些自视清高了,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你先别忙着走了,你我好好地喝一杯,就当慰藉我这个孤独的老人了,行吗?”老者说罢,有些渴望的看着张槿。

张槿这才知道,老者突然冷待自己是因为自己抄袭,其中未尝没有一些恨铁不成钢之意。再看着老者那似乎有一些孤寂的身影,张槿的心不由有些软了下来,于是当下也就默默地又坐了回去。

老者待张槿落座以后,便端起酒杯,自顾自的连喝了三杯,这才开口道:“小伙子,这是我自罚的,为了刚才的失言,这下你我可以平心静气的聊一聊了吗?”

张槿本来就是因为老者的自傲这才着恼,现在见老者如此的低声下气,便也不忍再冷起心肠给他脸色看。当下笑了笑道:“适才晚辈也有不是,万不该盗取他人诗词借以炫耀自己,还望老先生多多见谅。”

世事当真是奇妙,刚刚还势同水火的两人,这会倒客气的不像话了。既然话都说开了,二人也都不再拘束,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

男人的交情都是由酒桌上得来的,这话一点都不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虽说两人俱都有些上头了,但那交情却像坐了火箭一般‘蹭蹭’的窜了上来。

老者一边剥着盐煮花生,一边口齿不清的问张槿:“小兄弟啊,我看你也不像是那种鸡鸣狗盗之辈,为何要假借他人之才呢?”

张槿见老者又是旧事重提,当下不由苦笑一声:“我也不想啊,但当时您老恃才,就是不肯和那龚自珍拼比,我为了迫使您老出手,这不是没办法嘛。”

老者呵呵笑了两声,开口道:“这么说来还是老朽我的不是了,也是啊,当时我是太过于狂傲了,现在想来有失读书人的风范啊!”

看着老者较之于前大有变化,张槿对自己适才的那番话还是挺满意的,打击使人进步啊!

老者也不等张槿接话,自顾自的继续道:“这都是年轻时留下的毛病啊,那时候年少轻狂,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以为自己就是天下第一,现在想来……唉!今日也就是多亏小兄弟你一番话,点醒了我这个仍旧活在梦中之人啊!”说罢,有些落寞的举起了酒杯。

张槿端起了酒杯但并未着急喝下,开口道:“老先生能明白过来,全赖您自己的领悟,晚辈岂敢居功。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老先生能够成全。”

“但讲无妨。”

“您老可不可以将您的得意之作诵读两句,您别误会,晚辈只是感觉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有故事之人,那肯定所作诗篇也定是不俗,所以晚辈想拜读一番。”张槿说这话也并不全像表面上那般,虽说已经基本相信老者是个学识渊博之人,但张槿仍不免想考较一番,看看他到底多深多浅。

老者哪能看不出张槿的用意,但口说无凭,要取信于人,还是得拿出点看门功夫的。于是老者思考了一会说道:“也好,我就先吟一首前两日刚做的七言律诗吧。江南江北几驿亭,可怜强半草青青。春满郊原乐意融,野花庭草竞纤秾。风驱急雨洒高城,云压轻雷殷地声。”

‘哐当’一声,张槿的酒杯掉在了地上。一个声音在张槿心里呐喊:“原来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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