歃血大隋 第三百六十章 萧守仁谈笑巧设局

作者 : 墨舞八荒

萧守仁东都谋划的时候,王世充还在扬州筹划。

四路大军看起来很美,但是能增援东都的生力军其实只有两路。

虎牢自顾不暇,坐镇正中,只能出奇兵援助,东都处于漩涡中心,轻易不敢出兵,有萧守仁后才有底气让段达去袭击回洛仓,可内讧严重,争权夺利大有隐患。

四路大军中能以生力军支援的不过是薛世雄和王世充两路。

王世充虽然最近深得杨广的信任,马屁拍的没边没沿,可毕竟不过是郡守,薛世雄一直镇守涿郡,却是身为左御卫大将军,这次五路兵马的行军总管却是非他莫属。

王世充在得到圣旨要攻打黎阳的时候,第一感觉不是欣喜,而是苦恼。

他还在江都,这还是他的根基之地,对于江都,他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

天下大乱,江山谁主?这个问题其实考虑的人并不多,毕竟在这世上,想当皇帝的人可能很多,但是真敢付诸行动的人绝对不多。更多的人不过是观望,积累资本,只等到天下势力划分明朗后前去投靠,为日后升官进爵做准备王世充却是最先付诸行动的一个人。

他也很能忍,他由一个自称的杂种混到江都郡丞,再由江都郡丞升到江都郡守,其中的心酸辛苦常人难以想象,他熬了十数年才有今天的成就,可他毕竟成功了,得到了常人期冀的地位。

可就算是他极为得到杨广的喜爱,却也不过是江都郡守,若论官阶。毕竟还是比卫府大将军差了很多,但他控制的势力已经不比薛世雄要差,他舍不得离开江都。他苦心孤诣了这么多年,陷害了张衡,拉拢了江都附近各郡的华族,只盼争夺天下地时候依据江都。进取中原。若论布局,他算是落子在金角之上!

可他没有想到过,杨广让他出兵解洛阳之围。

杨广东征高句丽,杨玄感叛乱让天下大乱,让各种势力加快了争夺天下的步伐,可也打乱了王世充的全盘计划,一个攻打黎阳的计划让他哭笑不得。

到东都,意味着他要放弃江都,他不想去。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非常时期,今日不知明日事,也许下一个明天杨广就死了,死了怎么办?天下乱成了一锅粥怎么办?自己走了之后江都被人占了怎么办?可要去东都,就意味着重头来过,更何况如今薛世雄为首,东都有萧守仁坐镇,这两人一拥重兵,一是奇谋诡计层出不穷,他没有把握胜过这二人。“难道我一辈子都是为人臣的命?”王世充苦恼地自言自语。

王辩一直站在王世充身旁,见到王世充苦恼,小心翼翼的问。“义父,我们到底何时出兵?圣上那面已经派人来询问了数次,孩儿只说还在招募兵士,准备辎重粮草。可这种推搪再一再二,说多了只怕圣上不满!”

“我们淮南的子弟兵可否齐聚?”王世充叹气道。

王辩点头道:“义父,我们淮南精兵两万全数聚齐。现在咱们不造反,我倒建议全数带到身边。可若是以后要造反自立的话,倒可留下。”

王世充摆手道:“造反万万不可,圣上这次征伐高句丽,骁果军就有十几万,这些关中精兵,身强体壮,个个能以一当十。丝毫不差于我们的淮南军。若是造反。我只怕损失惨重也不见得拿下东都。再说圣上现在虽然声威不如以往,可大隋还有一帮死忠之士。我们若是杀了圣上取而代之,不言而喻,是与天下人为敌,实乃下下之策。”

他虽是称呼圣上,可这不妨碍他想杀杨广,对王世充而言,如果真有利益可图,叫你爹都行,如果他叫了你爹,说不定转身的时候就会捅你一刀。

“那玄应、玄恕都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兵。”王辩低声道:“义父,其余的人手也是齐备,能够信任之人,基本都列在出兵之列。”王玄应和王玄恕都是王世充的儿子,都是骁勇善战,王世充当会带在身边,不想留在江都。直觉中,他认为此去东都,回转的可能性不大了。

“如此最好。”王世充又是叹息一口气,沉吟道:“再拖只怕圣上有疑我之意,辩儿,今日就去找个道人选个黄道吉日,三天内务必出军。”

王辩皱眉道:“义父,出军在即,装神弄鬼恐怕军士不喜。再说争夺天下,靠我们地努力和拳头,总是依赖旁人的预言,如何能够成事?”

王世充微笑摆手道:“我儿,很多事情你还不懂。这出兵占卜用意有三,其一是让叛军误以为我好装神弄鬼,对我产生轻视之意,兵不厌诈,你切记之!”

王辨若有所悟,“原来如此,义父高见。”

王世充微笑道:“不满的兵士当然会有,可你要知道,芸芸众生,愚昧者居多,我们选黄道吉日出军,就有振奋士气的作用。而这第三点嘛,就是圣上也是信此,我就想让圣上派过来的使者看到我对陛下的忠心耿耿,然后借他之口转讲给陛下知道,这样就算失败,也非我之过!反正好处多多,你就速去准备吧。”

王辨恍然大悟,“义父高明,谋算深远,孩儿佩服,这就去准备。”

他快步走出了王府,王世充坐在椅子上,听到义子的马屁,却没有多少自满的情绪。望着窗外,王世充眼中露出怨毒之色,喃喃道:“若是到了东都,薛世雄和萧守仁都是我的大敌,四路大军攻打黎阳,想必黎阳就算有通天之能,只怕也要败北。若是胜了黎阳后,谁来入主东都呢?薛世雄老迈,不足为惧。这个萧守仁,应该怎么对付才好?”

王世充选了黄道吉日出军,一行浩浩荡荡,分前军、中军、后军向北进发。他手下淮南军有精兵两万,尽数坐镇中军,却让新招募的兵士去打头阵。

王辨押运粮草辎重。有王玄应、王玄恕辅助,前军却是任命手下大将郭善才为游击大将军。他人在马上,吩咐兵士日行三十里的速度进军,不可急躁,避免被叛军冲营,得不偿失。

这些都是他图谋天下地本钱,他不容有失。

可每日这种行军速度,要到东都可要有些时日,王世充却并不着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天高皇帝远,一来一回的通传消息,也要数日之功,东都嘛,总有能到的一天。按照他的打算,最好是薛世雄能和黎阳两败俱伤,然后他及时赶到,坐收渔翁之利最好。

萧守仁地四路大军考虑的周到,几乎调动了大隋目前可用地精兵。但是他兵法虽好,还是少考虑人心,更是死于人心。

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王世充都是马上得意地笑。

大军在途并非一日,这一日过了淮水,到了下邳郡的地域。前方不远山脉连绵,就是龟山、君山一线。王世充见到远山。又想起了萧守仁,暗自皱眉。心道萧守仁起起伏伏,每次都能再上一层,实在是个异数。

正沉吟地功夫,前方游弈使飞奔而来,急声道:“大人,报!前方有叛军大军出没!”王世充心中微颤。“可探明是哪里的叛军?”他行军也重视军情。这次带着身家性命,不能不小心翼翼。

“是无上王卢明月的旗号!”游弈使回道。

王世充皱了下眉头。挥手道:“郭善才呢,可否交兵?”

游弈使摇头道:“郭江军谨遵大人吩咐,按兵不动。”

王世充满意的点头,“再去探来,命郭善才不得我号令,绝不可主动攻击,违令者重罚。”游弈使应了声,快马前去。王世充只是沉吟片刻,就已经下令,“安营扎寨!”

王世充在下邳郡安营扎寨抵抗卢明月的时候,段达正准备出兵去夺回兴洛仓。段达出兵,并没有王世充考虑地那么多,不过越王却是亲自相送。高台上,越王亲自祭过天地,高台下,群臣都是各怀心思。

萧守仁人在角落,脸上幽漠淡远地笑,祭拜天地这一套当然很老套,萧守仁肯定不会采用。如果他有这时间,有这种精力的话,宁可多花费点时间去打探军情。可不能否认地是,越王已经竭尽所能,他毕竟还是个十数岁地孩子而已。

他听言纳谏远胜杨广,可相处几日后,萧守仁发现这尊贵的外表下,其实满是惶惶。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杨侗在萧守仁眼中不过还是个孩子。可这个孩子因为杨广的失误和自傲,却要莫名的把诺大的江山担负在自己的肩头。

越王态度从容不迫,可萧守仁却敏感的察觉到他的身心疲惫。

越王对萧守仁恭敬有加是因为杨义臣,他现在只要能用上的人,恨不得一股脑的用上,因为他实在没有太多地选择。他不想得罪皇甫无逸,他也不想得罪萧守仁,他期待这两个大将军联手坐镇东都,期待所有的人感受到他的赤诚,进而变的忠君爱国,更期待这次击退杨玄感后,能够早日迎回杨广,那时候他就可以卸下肩头的千斤重担。

出生帝王之家有时候是让人羡慕的时候,可有时候,也有骨子里面地悲哀。

可他还是太年轻,处理关系虽然不差,很多事情却太过一厢情愿。

这儿有很多人被野心打败了,萧守仁却是很清醒,杨广犹在,杨玄感犹在,那么一切都充满了变数。可他明白,皇甫无逸显然还不明白。他只觉得眼下萧守仁威胁到他的势力,却不知道大隋的江山随时可以崩溃,所以他授意段达抢萧守仁的功劳。

他不想让萧守仁再担击败黎阳之威名,他只以为击败黎阳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皇甫无逸等人虽然知道叛军不少,可从骨子里面还是瞧不起叛军,在他们眼中。黎阳叛军无非还是饥贼盗米,他们一直不出兵,不过是觉得时机未到,现在萧守仁来了,他们却不能把这个功劳让给萧守仁。

东都城内欢腾一片,喜气洋洋,鼓声阵阵,很多贵族子弟都自告奋勇的加入到这场剿匪地战役中。

很多人衣着华丽,铠甲鲜明。骑着高头大马,全不觉得这是一次生死之战,而不过是认为这是一次狩猎,或者不过是郊游。

此次战役地行军主管由光禄大夫段达担任,此刻正走上高台,接受越王的赐酒,豪情勃发,不可一世。

萧守仁远远望见,只盘算着他这次能否活着回来。他虽然还没有和杨玄感正面交锋过,可知道杨玄感绝对不是段达之流能够抗衡。

他在越王面前说了太多攻克兴洛仓地重要。却唯独没有说黎阳早就今非昔比,他在等着别人来抢功,等着别人送死,结果不出意料。

段达身旁是虎贲郎将刘长恭,这次行军的大将军,刘长恭旁边却是那个曹郎将。萧守仁现在已经知道他叫曹知秋,现在的曹知秋正在斜睨着萧守仁。神情中有着说不出地挑衅和骄傲!

萧守仁笑笑,心道你慢慢骄傲吧,只怕也骄傲不了几天,这种人实在算不上他的对手,他目前的对手是皇甫无逸,中期的对手是杨玄感,如果继续发展下去的话。对手还有很多。这个曹郎将实在排不上号。

锣鼓喧天声中,大军终于启程。

旌旗飘飘。鼓乐齐鸣,东都百姓也是群情振奋,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讨伐黎阳的不是杨太仆?可杨太仆一来,东都转瞬出击黎阳,这只能说明杨太仆很有影响力,百姓如是想着,萧守仁的名字还不被太多的人知晓。

“杨太仆来找,什么时候都很欢迎。”萧守仁吩咐下人准备清茶待客。

杨义臣却摆手止住,“守仁,其实我才从越王那里前来,昨夜我和他谈论良久,现在来却是请守仁过去一叙。”

萧守仁见到他面色的苍白,皱眉道:“杨太仆,你如此辛劳,对身子大为不妥。”杨义臣摇摇头,轻声道:“习惯了。”

二人出了府邸,脚步轻轻,踏着晨曦的静,杨义臣举目远望,突然道:“守仁计策是好的,不过说的太早。其实……若是和我、越王说及声,我们悄然行事,如今恐怕已经夺下了回洛仓。”

“杨太仆这么说,难道觉得段达他们夺不下回洛仓吗?”萧守仁微笑道。

杨义臣也不转头,轻叹声,“守仁如何认为呢?”

“他们带着精锐之师,杨玄感不见得挡得住。”萧守仁还是笑。

杨义臣咳嗽起来,“骄兵必败,段达为抢功劳,蔑视杨玄感,已经犯了兵家大忌。更何况黎阳早就今非昔比,兵强马壮,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东都多半有杨玄感地奸细,段达大张旗鼓的出兵,看起来只怕别人不知。如今杨玄感对他们了若指掌,他们却对黎阳一无所知,此次出兵,如同盲人骑瞎马和别人去打仗,不要说胜败,我想就算活着回来都不容易!”

“杨太仆既然知道这些,为何不劝他们收兵?”萧守仁淡然问。

杨义臣脸上满是落寞,“劝不了了,再说他们怎会听我劝说?守仁故意提出这个袭击回洛仓的计谋,想必早就算准他们必定会抢功,而且注定兵败,到时候段达、刘长恭等人都不见得活着回来,近三万大军多半也是转瞬间土崩瓦解。此次出兵之人多半都是皇甫无逸的亲信,如此一来,只怕损失惨重。这样看来,皇甫无逸派人来杀守仁一人不过是小儿伎俩,贻笑大方。守仁能不动声色就坑杀了三万大军,给与皇甫无逸重重一击,这招借刀杀人足见高明!”

萧守仁轻叹声,“好在你不是皇甫无逸。”

“我若是皇甫无逸呢?”杨义臣突然问道。

萧守仁正色道:“你若是皇甫无逸,我到不了东都!”

杨义臣轻轻点头,“守仁说的极是,很多事情都是注定,改不了的。段达大败,皇甫无逸急于挽回面子,想必要找替罪羊。可守仁在越王心目中地地位想必急剧上升,只要出兵胜上黎阳一场,威望转瞬超越皇甫无逸,皇甫无逸看来远非你的敌手。”

萧守仁笑笑,“我从来没有把他当作敌手。”

“守仁,你可知道你变了很多?”杨义臣突然道。

萧守仁用手模模脸,“是变地沧桑了,还是变的英俊了?”

杨义臣望着远方淡青的曙色,轻声道:“都不是,是变的狠心了许多。数万兵士而无动于衷,冷酷无情之手段让我也是为之叹服!”

萧守仁听到这话的时候只能沉默,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似乎确实是变了,以前他一直觉得这江山是李唐的,可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主要是那晚上和穆羽的对话,他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所以他变了。

见到萧守仁还是沉默,杨义臣止住脚步,终于扭头望向了萧守仁,眼眸如古井之水,波澜不惊。他用很平静地声调说道:“萧大人,恭喜你,从今日起,乱世江山必有守仁的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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